81. 银鞭

　　月光似乎比日光还要耀眼，树木的阴影在月光下比在日光下还要深沉。天空变得比往常更加明亮，照得地面也跟着发亮。
　　芭芭拉光裸的脚踏在地面上，不断地移动着，发出“嗒嗒”的声音。在奔跑的过程中，不知何时，她甩掉了鞋子。那是科林送给她的，一双具有异国风情的木屐。
　　——我还要再快一些。
　　芭芭拉疯狂地奔跑着，月光照耀之下，阴影在她的身上舞动着，当她离开树林时，就像是阴影也跟在她的身上，狂涌而出。
　　随着她越跑越远，跑出那边树林，歌声渐渐地变小了，她能更加轻松地维持着抵御声音的法术。
　　今晚，莉莉丝和亚当正处于关键进化阶段，为了避免影响栖息地的居民，他们选择在栖息地边缘进化。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没有在歌声响起的瞬间就沉入梦境。
　　芭芭拉知道，科林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能够逃走，而不是让她去找莉莉丝，面对生死未知的局面。
　　芭芭拉也曾有过瞬间的犹豫，如果莉莉丝也不是斯宾塞的对手，如果她的行为只能造成无谓的牺牲，又能怎么办？
　　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芭芭拉咬了咬唇，然而，转瞬之间，她的心又提起来了。
　　她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面向漆黑的森林。
　　“是谁？出来。”
　　她用从未有过的冷酷嗓音喝道。哪怕她的脸上还有泪痕。
　　没有人出来。只有树叶之间互相摩擦的窃窃私语。
　　也就是在这时，天地之间回荡着数声巨响，就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芭芭拉的手颤抖了一下。
　　是结界。栖息地的结界碎了。
　　她忍住涌上喉间的呻吟，双手在胸前结成倒悬的心。
　　法力在她的双手间涌动。银色覆盖了她的双眼。
　　此时，在她的眼中，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是她的法术，“真实之眼。”
　　只有很少的丧尸会法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法术是属于圣徒的特质。但具有法术的丧尸，也会比较容易受到其他丧尸的尊重和拥戴，这也是她与科林能够建立栖息地的原因。
　　此时，芭芭拉轻松的发现了跟踪者。
　　那是一位十分优雅的女士，面孔温柔而亲切，见到她的人都会轻易放下防备。她的眼角有着淡淡的鱼尾纹，显示着她的年纪，却无损她的一分气质。
　　应该是人类……奇怪，又不太像……好像有圣徒的气息……
　　——犹豫就会败北。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现在已经不是可以犹豫的时候了。无论她是人还是圣徒，杀了她，然后赶紧去找莉莉丝。
　　法力从她的双手中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森林中的跟踪者。
　　出乎芭芭拉的预料，只听“铛”的一声，银花四溅，她的法术竟然被跟踪者用鞭子挡掉了！
　　接着，那跟踪者从隐身的树林中款款走出，右手执着一条泛着银光的鞭子。
　　通过被法术强化过的双眼，芭芭拉清楚地看到，鞭子上流动着法力。
　　而鞭子的使用者，身体中完全没有法力在流动。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一名普通的人类，用了一根经过法术强化的鞭子！
　　这是通过什么方式做到的？
　　芭芭拉猛地跳起来，躲过袭向她的一鞭。鞭子狠狠地抽到了地上，银鞭所至之处，瞬间碎石飞溅，泥土飞扬。
　　这条鞭子的力量，看来，不可小觑。
　　但是，无论如何，她相信，她对上人类，总归，胜算还是在她这边。
　　只是，很快，芭芭拉就发现自己过于乐观了。面前的女子虽然是人类，却有着非常熟练的武艺，鞭子使得非常好，攻击时角度刁钻，防守时密不透风。芭芭拉不仅找不到她的破绽，在交手数次后，她的身上已经泛着不少伤痕，污黑的血汨汨流出。
　　这条鞭子造成的伤，就像是圣徒用法术所造成的伤一样，会抑制丧尸的恢复功能，而且灼痛难忍，就像是皮肤完全赤裸地在滚烫的太阳底下晒了几天几夜。
　　芭芭拉本来就不是擅长作战的丧尸类型，此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落于下风的事实。
　　就在这时，一鞭从空中袭来，早已浑身是伤的芭芭拉终于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击。
　　她被这凌厉的一鞭狠狠抽到，跌落在地上，身下直接砸出了一个坑。大口的污黑的血从她的喉咙间喷出。
　　“胜负已分。”
　　跟踪者慢慢走来，她的脚步也是有韵律的，身上还浮动着清幽的香气。
　　“——再见。”
　　她似乎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手中的鞭子袭向芭芭拉的头部——那正是她晶核所在之处。
　　然而，就在鞭子几乎碰到芭芭拉脸颊的瞬间，鞭子忽然失去了力道，女子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
　　一只萦绕着血光的兽类利爪，穿透了女子的胸膛，红色的鲜血淋了芭芭拉一身。
　　“莉莉丝！”
　　芭芭拉刚紧张到悬停的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死里逃生的她惊喜地叫出声来。
　　女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大量的出血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呻吟了一声，身体委顿在地上，很快眼睛就失去了光彩。
　　莉莉丝矗立在她旁边一步之遥，俯视女子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在尸体旁边，那根女子使用过的鞭子，鞭身上却还萦绕着银色的光芒。
　　莉莉丝像是被吸引过去一般，缓缓地将手伸向鞭子。
　　“等等，莉莉丝！”
　　芭芭拉赶紧提醒她。
　　莉莉丝顿住动作，这才慢慢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使用了大量的稳定剂，刚刚度过新一轮的进化。最开始她所感受到的，就是疯狂的杀意。
　　血管里都涌动着的杀意。若不是亚当还拥有她的半颗晶核，她甚至可能会将正在进化途中的亚当也一同斩杀。
　　此时，莉莉丝的眼框中还遗留着黑色的血迹。
　　“没关系。”莉莉丝摇了摇头，然后握住了鞭子。
　　在刚握住鞭子的瞬间，她就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她仿佛又回到了血月降临的那一夜，银手中银色的流光，穿透戴娜的胸膛，也斩断了她右手的手腕。
　　“莉莉丝……快松开它吧。”
　　芭芭拉捂着嘴，看着黑血从莉莉丝握着鞭子的掌心不断流淌。
　　“这要鞭子上，萦绕的是圣徒银的力量。”
　　莉莉丝一字一顿说道。
　　她更紧地握住了鞭子，仿佛不觉得痛一般。
　　鞭子的银色光华在她的手心忽闪忽现。
　　“这样，”芭芭拉思考道，“原来可以将法术萦绕在鞭子上，供没有法术的人使用吗？这样的话，我们是否可以将这鞭子上的法术转移到其他的武器上，或者，是否可以将我们的法术附着在鞭子上？”
　　莉莉丝停止了毁灭鞭子的行为。确实，如果芭芭拉所说的能够实现——
　　就在这时，空寂的天与地之间，响起了缥缈的歌声。
　　是斯宾塞之歌。
　　——斯宾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