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普罗透斯

　　幽幽的月亮升起，苍白的月光从教堂的彩色玻璃中倾泻而入，混进蜡烛的光亮里。一根一根的蜡烛熊熊燃烧着，积攒下厚厚的烛泪。
　　“再说一遍。”
　　刻板而机械的声音传入费恩的耳中，他抬眼快速地瞧了一眼祭坛前的银色圣徒，斯宾塞。他作为三位银色圣徒最年轻的一位，瘦弱得很，骨头上都没长多少肉，再加上发丝凌乱，显得邋遢又纤细。
　　“斯宾塞大、大人……”
　　费恩重新把额头扣在手背上，显得虔诚之至。
　　自从败给亚当之后，费恩就一蹶不振，最后一点生气都从眼睛中消散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终于决定，铤而走险，摘取伊甸园的“禁果”。
　　“小人、小人为了讨生活，到了米利都的地下竞技场，发现了，发现了很多丧尸，还有……狂战女王……”
　　银色圣徒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米利都……在安娜离开后，银大人还未安排由谁彻底接管这座地池。
　　而普罗透斯，却早已经自作主张，在这座城池肆意妄为了吗？甚至更早，他便已经在血腥安娜的眼皮之下，搞这些宵小行为了吗？
　　“私自参加竞技场，按律当死。”斯宾塞开口道，“但念在你提供了重要的消息，姑且暂时赦免你——下去吧。”
　　银色圣徒冷漠地说，长而凌乱的刘海下，那双眼睛俯视着费恩，像是在看一粒尘埃。
　　“斯、斯宾塞大人，那您……”
　　被称为斯宾塞的圣徒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一股强烈的威压却如有形体，猛地压在费恩的脊柱上。
　　瞬时，费恩颤抖不止，汗出如浆，仿佛那些不可见的心思，都在这些威压中土崩瓦解。
　　直到斯宾塞转身离开许久，费恩的身上都是冷汗，他也依然埋头跪在地上。
　　“——费恩先生，还请您先离开。”
　　良久，轻轻的脚步从寂静中响起，伴随着清幽的香气漂浮在他的鼻端。费恩的心脏躁动地跳起来，听见叹息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遵从指示一般，颤抖着站起来，心中腾起无言的恐惧，却又在恐惧中滋生出扭曲的满足。
　　毕竟，按照他的构想，斯宾塞与狂战女王莉莉丝的生死之战，真是太让人期待了啊。
　　斯宾塞的眼睛射出灼热而扭曲的光，表情却是麻木而平静的。
　　在经过让他离开的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那也是他曾经的妻子——他的脚步停顿了片刻。
　　在他人生最黑暗的那一日，他曾经的妻子，被所谓的神明诱惑，离开了丈夫，投入了银色圣徒的怀抱。
　　这一切，都是斯宾塞的错，让他纯洁无暇的妻子染上了污浊的颜色……但现在，一切很快就要改变。
　　啊哈。费恩嘴角扭曲了一下，压抑着心内的悲愤和快意，继续挪动着脚步。
　　——很快，亲爱的，我便会像黑暗中的太阳一样，照亮你真正前进的方向。
　　***
　　莉莉丝和亚当收拾好行囊后，恰好听见敲门声。
　　“莉莉丝大人，亚当大人。”
　　亚当打开门，波丽明丽的脸庞出现在门后。
　　她恭敬地邀请道，“普罗透斯大人邀请大人准备好之后，由我带路。”
　　莉莉丝和亚当相视着点了点头。
　　他们再次通过鸟笼，缓缓地上升，穿过走廊，重新来到最初与普罗透斯相遇之处。
　　波丽向普罗透斯跪姿行大礼，将额头放在重叠的手上。
　　莉莉丝和亚当站在腥红色的地毯上，望向漆黑的王座。
　　普罗透斯从王座上站起来，似笑非笑地开口，“这就要走了？仅仅只体验了两场竞技？”
　　“我已经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了。”莉莉丝说。“你也应按照约定，将‘桃源’的信息送给我们。”
　　“哦？”普罗透斯沿着台阶慢慢向下走，“这跟我预料的可有差距啊……毕竟，凭心而论，”他在莉莉丝面前站定，冷漠而残忍的浅灰色眼睛看进莉莉丝的眼底，“我可不想让你死在安娜的手里。”
　　“我既然说，我找到了所需要的，就是有了必胜的准备。”莉莉丝表情丝毫不变，“因此，我需要在竞技场里带走一个人。”
　　“你说的是那个人类啊。”普罗透斯若有所思，“他确实对于女性，有着独特的魅力，但是，血腥安娜，可不是普通的女性。”
　　普罗透斯迄今为止，依然记得那一日，“米利都大清洗”，天空中飞舞着无数的塔罗牌。
　　安娜的塔罗牌拥有将原本的78张牌无限复制的能力，而且，每张牌都附着安娜独有的法术，包裹着银光，在执行杀戮命令时，就会具现化为锋利的杀之牌。
　　普罗透斯对清理这座城池的丧尸并无兴趣，毕竟，做为银色圣徒之一，就算杀灭这所有丧尸，他也无法在功成名就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但安娜就不同了。她无比虔诚的忠诚于银大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斯宾塞还要狂热。
　　就在这时，一位头顶银色光环，双手各握一只圣杯的天使忽然从天而降，它圣杯中的水自空中流泻，就在即将落到普罗透斯头顶之时，流水骤然凝结，变成冰锥，狠狠地扎向他的眼球。
　　普罗透斯眼光微动，银色的光芒从他的脚下亮起，瞬间就形成了一个传送法阵。冰锥劈向空气，徒劳无功地一直劈进坚硬的地面，碎石崩裂，凝成的天使实像也随着消散的银光，慢慢消为虚无。
　　“大阿卡纳，节制。”
　　用传送法阵出现在另一位置的普罗透斯哼笑道。
　　刚才那是安娜塔罗牌中的第14号大牌，节制。她是真的不留手，若有机会，便是杀了普罗透斯也毫不犹豫。当然，普罗透斯也是一样。
　　“普罗透斯，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种令人作呕的模样。”安娜的声音自天空传来，又似自每一张环绕在空气中的塔罗牌中传来，“银大人宽宏大量，肯容你列于圣徒之位，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不遵银大人指令！”
　　银……
　　呵。
　　普罗透斯嘴角危险的笑意一闪而过。
　　银——
　　总有一天，我必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