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妖精之舞

　　在神秘之塔的30万玩家中，有5万人左右是纯粹的休闲玩家。
　　他们或不敢、或不愿打怪，只做一些安全的任务赚钱，能否升级能否得到提升完全随缘。
　　他们讨厌现实的忙碌，享受异世界的生活，即使一辈子活在神秘之塔中，也心甘情愿。
　　67岁的细田总七就是休闲玩家之一。他在现实中并无子女，生活在都市里也没什么朋友，想出去旅行还要考虑金钱，所以在SAO发行的时候，他是少有的对虚拟实境游戏感兴趣的老年人之一。
　　机缘巧合地进入了神秘之塔，他也慌乱也迷茫过，后来才发现这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每天在这第二层的安全区河流钓钓鱼，就能维持生计，偶尔上条大货还有机会改善改善伙食。
　　没有任何的纷争，结识了几名好友，大家一起下棋打牌钓鱼，身体也因为这边纯天然的环境和心态的变化，变得好了起来。
　　最近他还有机会讨个老伴。
　　对方名字叫三津珠慧，小他三岁，在现实中倒是有儿有女，但不怎么受儿媳妇待见。看着儿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一狠心就戴上了儿子在神秘之塔中死亡出去留下的头盔，不给他们添麻烦。
　　刚进游戏时那个郁郁寡欢，如今总算是逐渐开朗了起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响，细田总七笑眯眯回头：“珠慧啊，你看……”
　　啪嗒——
　　手中鱼竿兀地坠落，细田总七愣了一下，从小凳上跌落，手忙脚乱地向后爬，满脸都是惊恐神色。
　　“珠、珠慧？！”
　　只见一步一步踉跄走过来的老太太双目无神瞪大，带着不似人类的狰狞表情，嘴唇翻卷，整张脸上充满了灰败的色彩。
　　仿佛电影里的丧尸。
　　猛地扑了过去！
　　“啊——救命！！”一阵凄厉的惨叫后，细田总七带着一模一样的状态，跟老太太一起离开了河边。
　　……
　　第45层，军队小镇。
　　“怎么回事，又召集攻略组？”
　　“找到第55层的Boss了？”
　　“开什么玩笑，我们连52层还没探索完全，况且55层Boss恐怕比户愚吕弟还强一个等级，说不定得过了暗黑武术会才有能力去攻略。”
　　“那是发现了宝藏或者危险？”
　　“尤骨那家伙呢？大家都到了，他这个召集人不在？！”
　　时隔两个月，再次聚集到45层的攻略组玩家们互相询问，都不知这次尤骨召集攻略组的原因。
　　不，不止是攻略组，一些小公会的会长也得到了召集，自然也包括阿尔戈这样的情报头子在内。
　　‘难道是讨论神秘团队相关的东西？两本念能力书的分配？’阿尔戈心中暗忖：‘虽然书可以设置10人观看上限，但如果是有人看完后讲给其他人，确实能卡到一点Bug，这倒是像尤骨那家伙会做的事。
　　可这样做很得罪人的，那些知识确实值那种价格，甚至超值……要不要带头阻止？不，不对，鼠之阿尔戈，情报商人讲究中立，你不能因为季星那家伙就把屁股歪了。’
　　正想着这些，阿尔戈便看到门口走入了两个人，会议室内瞬间安静，她也知道猜测是错的了。
　　两人中一人自然是尤骨。
　　另一个男人相貌普通，短发，穿衬衫西裤、扎领带，套一身白大褂，与玩家们着装格格不入。
　　却大名鼎鼎，正是创造了SAO游戏的茅场晶彦！
　　自超自然现象发生，SAO变成了这神秘之塔的传送器，茅场晶彦也成为了这里的初始玩家之一，但其很少露面，只醉心于探索这个世界，进行自己的研究，唯一做的大事便是担任了神秘研究会的会长。
　　他怎么来了？
　　“诸位。”茅场晶彦走到会议室中心，面朝全体攻略组玩家道：“不久前发生了一件有可能让玩家死伤惨重、攻略神秘之塔彻底失败的灾难，事态紧急，必须尽快处理。”
　　“死伤惨重？”
　　“灾难？！”
　　玩家们一惊，茅场晶彦颔首确认道：“请大家直接联系你们信任的朋友、部下，暂时不能确定需要的人手，但越多越好，处理越快，灾难造成的损失也许就越低。”
　　到底……发生什么了？
　　玩家们嘈乱起来，各种疑问混杂成一团，直到被尤金的大嗓门镇压：“先照做！然后不就知道了？”
　　玩家们面面相觑，逐渐一个个掏出了通讯水晶，阿尔戈观察表情阴沉的尤骨，暗忖这家伙都这副模样了，估计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犹豫了一下，她除了联系公会中的两个副手，还联系了季星。
　　“这里是攻略组会议，先不要问什么事，一会儿会有人说明。”
　　……
　　刚在49层买下的二层小楼里，季星不知情况，把水晶放在床边。
　　对面的声音有些嘈杂，都是在询问情况的，听起来人很多，过了五分钟才逐渐安静下来。
　　而后一个温润的男生响起：“诸位午安，我是茅场晶彦。很抱歉地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就在昨日的这个时间，第46层的不死病研究所里发生了失踪与失窃事件。
　　失踪的人是军方通讯员土居完子，失窃的是垂仁教授从不死病患者体内提取出来的‘不死病种’。
　　经过我们的调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盗窃，土居完子很可能遭到了未知身份玩家的策反。而对方的目的，恐怕非常危险。”
　　茅场晶彦，不死病……季星轻轻挑眉，神色也认真了一分。
　　不死病是猎人世界已探索黑暗大陆部分发现的五大灾难之一，具有比嵌合蚁更大的危害性，是一种不做控制能够灭绝人类的‘疾病’。
　　对面也再出嘈乱，不过这次平息得很快，茅场晶彦应该是做出了压手之类的‘控场’动作，声音继续传出：“诸位攻略组玩家对于不死病应该都有所了解。
　　那是出于第46层的一种危险病毒，感染者浑浑噩噩，失去自我，如行尸走肉，无畏生死，就像一些电影中的丧尸，但比那具有更强的传播性，即使不被抓咬，也有几率隔空传播，成为不死病患中一员。
　　因为这种病毒，我们在探索第46层的时候损失了数十名排名前列的玩家，并在后续封锁的时候又损失了两百余军方玩家，自此那片区域被不间断封锁，如果不是为了还魂草，那里会被列为玩家‘禁地’。”
　　停顿了几秒，让大家消化，茅场晶彦又道：“而根据这段时间的研究，我们已经了解了不死病的一些特性。那是一种特殊的病毒，也或者是一种特别的‘生物’。
　　我们都知道，单独的人类是一个整体，器官、肢体、大脑都为同一个个体服务，但感染了不死之病后，便从整体被拆成了无数个体。
　　每一个器官、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变成了独立的生命，能够自己啃食自己并再生，达成自我循环，某种意义上……永生不死！”
　　还真的能够不死？
　　玩家们微屏呼吸，但变成行尸走肉的不死还不如死掉吧？等等？
　　“没错，我想大家应该明白了关键。在神秘之塔中，玩家死亡后会回到现实，但感染不死病不算。如果没有被其它人彻底杀死，不死病患将以那种方式永远留在神秘之塔里。而处于浑浑噩噩的时间久了，即使回到现实，也有可能会变得神智不清甚至变成植物人状态。”
　　茅场晶彦沉声道：“不死病，是一种彻底杀死玩家的方式！”
　　这一瞬，所有人都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高传播性，彻底杀死玩家，无论哪一点，都极度危险！
　　“那个不死病种难道能……”
　　“提取它是为了人工培育还魂草。”茅场晶彦说：“垂仁教授有些轻乎大意了，我很抱歉。”
　　玩家们对视，脸色微微变换。
　　“是微笑棺木的那些混蛋吗？这次绝对要把他们全部送出游戏！”
　　微笑棺木是一个热衷于玩家内部PK的邪恶公会，成员不详，做出过多起袭击玩家的恶性事件。
　　“不像他们的做法。”这时尤骨开口道：“我觉得更像妖精之舞。”
　　你觉得？妖精之舞的那些家伙有这么大胆？
　　妖精之舞是另一个邪恶公会，不过可恨程度比微笑棺木要小得多，也基本没做过什么恶性事件。
　　那个公会里的人只希望‘永久生活在神秘之塔内，不再回现实’，对攻略的事情不上心，偶尔还会做点拖后腿的小事，并经常蛊惑其他人加入他们。他们主张拥抱新世界，无视现实的道德法律，一切享乐为主，怎么快乐就怎么来。
　　某些疯狂分子甚至自我抛弃了人类的身份，认为自己是‘新世界的妖精’，即为妖精之舞的来源。
　　他们隐藏在休闲玩家中，普遍等级不太高，更不好揪出来。
　　就在玩家们凝神思考、小声议论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忽被敲响。
　　众人视线集中过去，尤骨亲自走去开门，门外是一士兵，双手捧一物道：“尤骨将军，刚刚有人远远地抛来了这个显影水晶。”
　　尤骨神色一变：“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对方藏在一处建筑后，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正在调查有没有目击者。”
　　“找到对方！”尤骨默了默，强调一句，接过水晶转身。
　　玩家们都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是主谋吗？”
　　“他想做什么？显影水晶？”
　　“这是在挑衅我们？！”
　　显影水晶又被叫做录像水晶，能够最高记录一段10分钟左右的影像，并重复播映。
　　茅场晶彦看着水晶，神情并无太多变化，只道：“一起看看吧。”
　　水晶被摆在桌子中心，激活。
　　一道身影从中映照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宽大斗篷遮掩身形，并用一张恶鬼面具挡住了面容的男人，他双手外张，声音显然也经过了改造，道：“诸位攻略组的玩家，大家好，我是妖精之舞公会的会长，你们可以叫我‘妖精王’。”
　　“……真的是妖精之舞？！”
　　“这混蛋是什么人？！”
　　只是一段录像，自然无法回答玩家们的愤怒和质疑。
　　那影像只略做停顿，便继续说道：“大家正在讨论不死病种失窃的事件吧？没错，那是我做的，土居完子也是我亲自策反的，要问为什么能做到，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猛然低沉愤怒：“因为我们遭到了可耻的欺骗与背叛！！”
　　身形环视，他的目光狰狞，好似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带着怒火道：“或许攻略组中也有许多玩家并不知情，知道的人，你们敢说出攻略Boss获取的封魔之丝作用吗？！”
　　封魔之丝？
　　不少人面露疑惑。
　　少数人却面色一变。
　　亚丝娜紧咬嘴唇，抓住了桐人的手，阿尔戈轻轻啧了一声，尤骨更是神色大变，想要关闭水晶。
　　他们的表现也被很多玩家注意到，此时显然已不是关闭显影水晶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那‘妖精王’继续指名提问：“结城明日奈，结城浩一郎，你们兄妹为什么能双双抛下父母，在神秘之塔中一呆就是快三年？
　　还有你，根岸义行，在你的哥哥死出游戏时你为什么那么惊恐伤心，之后又遮掩为一时忘了游戏？
　　尤骨，现实世界里军方有什么动作，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为什么不把一切都告知大家？！
　　在这座神秘之塔中，玩家死亡真的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吗？！”
　　玩家间一片沉寂。
　　死亡……有代价？
　　“呵，也不怪你们不知情，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得知，我也会被欺骗一辈子。刨除那个神秘团队，从21层到49层，封魔之丝的总产出数量也不过一百根左右，会按贡献度分配给攻略Boss的所有人。
　　如今拥有封魔之丝的玩家总数量大概也就三十？四十？而只有这一类玩家死亡，封魔之丝的作用才会被揭晓——封魔！”
　　“那些在神秘之塔中死亡一次的玩家重回现实，身上无一例外都会被种上一种‘恶魔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让他们变成这个游戏里的妖怪、魔兽，在现实肆虐！”
　　什么？！
　　不少玩家震惊站起，看着那些脸色难看、沉默坐在椅子上的人。
　　“这、这是真的吗？”
　　近三年下来，谁还没有个死亡的伙伴？如果有这种事的话，死亡出塔岂不是也恢复不了正常生活？
　　随时处于监管中？
　　不，随时都会暴毙？！
　　“只要攻略全部神秘之塔，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尤骨低哑道。
　　“我想现在尤骨应该会安慰你们……‘只要攻略全部神秘之塔，所有人都能没事’吧？但100层的塔，你们有信心吗？就凭你们这些人，拯救世界？！”‘精灵王’却又开口了。
　　“不能的，与其寄希望于不知何年何月的完成攻略，还不如依赖封魔之丝。一根封魔之丝，能够避免一名死亡的玩家成为妖怪、魔兽。
　　哦~或许也指望不上了，毕竟人有远近亲疏，最顶端、能拿到封魔之丝的玩家，怎么会把它们随便用在其它不相关的人身上呢？怪只怪你们的‘输出’不够，没能获取！”
　　他的话语怪腔怪调，讽刺意味十足，但这时却没谁在意了，这样的消息，带来了无穷的震撼。
　　尤骨面色阴沉似水。
　　不公布封魔之丝情况，就是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怕知道死亡并非无代价，回到现实后身上也会绑上定时炸弹，不少玩家可能会不再勇敢，在Boss攻略上出不同意见！
　　“所以……全都加入我们妖精之舞吧，让我们一起快乐地生活在神秘之塔中，建立我们的国度！”
　　‘妖精王’声音又充满了蛊惑性，张开双臂道：“忘记现实，忘记一切，享受这个全新的世界吧！
　　哈哈哈哈~还有，已经获得了封魔之丝自保无忧的顶级玩家们，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吧？
　　半个月内，解决掉‘不死之病’，如果成功，我会继续欣赏你们的表演，但如果失败了……所有玩家都会知道封魔之丝的事哦，哈哈哈哈！”
　　嗡——
　　显影画面消失。
　　攻略组玩家间一片沉寂。
　　知情的玩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情的玩家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个个都很混乱。
　　……
　　原来‘封魔之丝’是这么回事，原来玩家死亡也是有惩罚的，只不过是在攻略失败或某时间点一起罚。
　　另一边，季星取出自己的四十根封魔之丝排在桌上：“其它玩家拥有总数才一百左右吗？看来是在50层才提升为一个Boss10根。”
　　怪不得能在封魔之丝上感觉到一股没接触过的规则之力。
　　这是世界在自救吗？
　　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和意识，这点季星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七星珠侵入世界消耗的星光，大概就是侵入世界时瞒过世界意识所需，而提升世界星级的奖励也可能是他侵入的世界给他这个‘域外天魔’的感谢。
　　结合神秘之塔更倾向于SAO的规则，再加上封魔之丝的效果，季星怎么感觉怎么像是刀剑神域世界正在一边被猎人世界和幽游白书世界两个大汉摩擦、一边努力地搞些自救手段……而且救得很勉强。
　　人家弄了一堆入侵标记，你这边一根封魔之丝才能救一个人，简直杯水车薪，弱小可怜。
　　也可能是创造这个更有利于刀剑玩家成长的神秘之塔花了太多力气？或者是别的我不清楚的东西？
　　不管怎么看，三界融合，刀剑神域世界都是最有可能被毁灭的。
　　“这是我的锅？”
　　“虽然但是，一个世界意识的自保手段，恐怕很香，对我的本体都可能是个补足……如果能用世界升星来回馈的话，应该并不过分。”
　　季星想了想，手一划，又把封魔之丝收回了道具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