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郧西之战

　　北唐在新元三年发起攻势，动用了包括河西、关中、河北、河南、朔方等地在内的四十万大军，作战目标就是消灭盘踞在山南东道、河南道、淮南道一带的敌人，打通去往南唐的通路。其中，李嗣业、段秀实负责西路，自长安出发，经蓝田关攻打山南东道的商洛，进攻阿史那承庆；郭子仪负责中路，自潼关出发，剑指洛阳；李光弼和仆固怀恩负责东路，配合杜环的水师，直捣史思明的老巢。三只军队，宛如一张大网，从三个方向，包围住了史思明和阿史那承庆的领地，使得敌人无路可逃。新元三年的四月底，郭子仪借助上百门火炮，几乎是一路平推，仅仅只用了五天，就攻下了洛阳。李嗣业和段秀实谋定而后动，先是摸清了阿史那承庆的布防，接下来李嗣业率领中军在正面进攻敌军，吸引敌人的注意，而段秀实则是领了一只精兵，从西南方向经由锡义山的小道，直插敌军的后方，趁着夜色，用炸药炸开了均州的延岑城。阿史那承庆率领主力部队，本想北上去攻打李嗣业，突然听闻均州被占，不禁大惊失色。他的部队被夹在商州和均州之间，前后都是唐军，而且通路都被封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敌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嗣业四月中旬拿下商洛，人马不歇，开始南下，又迎头撞上了阿史那承庆的先锋部队。李嗣业在北唐中，私底下被人称作『仗疯子』，行军打仗势如急火，每次开战都冲在阵前。这一次，面对阿史那承庆前军扎下的临时营寨，李嗣业干脆连排兵布阵都省了，直接率领亲卫和部分前锋部队，扑了过去。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敌军吓了一跳，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身穿重甲的李嗣业，一把陌刀，开合之间，几乎无人可敌。他身后的三百亲卫，皆是一人二马，个个都是以陌刀为兵器，腰间插着手弩，不顾防守，只管进攻，跟着主帅冲锋，完全就是舍弃生死的做派。而作为驮马的另一匹坐骑上，不仅有备用的箭筒和补给，在马匹的裢褡里，甚至还固定了一门虎蹲炮和相应的火药。阿史那承庆的前军营寨中，有三千敌军，一个照面，居然就被李嗣业和他麾下的三百亲卫，杀得丢营而逃。战后，当李嗣业的副将，率领主力部队抵达营地的时候，发现只有一地的尸体，却不见活人。一番询问之下，才得知主将李嗣业杀溃敌方前军，居然马不停蹄，又带着三百亲卫，顺着山道一路掩杀过去，直扑阿史那承庆的中军大营去了。副将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吓得一哆嗦，连忙从军中点了四千轻骑，丢下所有辎重，轻装上阵，去支援李嗣业。而此时的阿史那承庆，正在商州和均州之间、一处名为郧西的县城休憩，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坐在营帐之中，阿史那承庆看着地图，正在叹气，突然听门外传来急报，说是前军败退，已经逃至大营的阵前。阿史那承庆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不信，开口问道：“前军逃至大营阵前？前军有营寨据守，又有数千精兵，为何事前不见有斥候来报敌情？”前来传令的士兵，心中有些犹豫。总不能说是因为前军败的太快，逃的太急，所以负责汇报遇敌的斥候，还没来得及赶到中军大营吧？正在这时，门外又来了第二个负责汇报军情的兵卒。这名军卒，跌跌撞撞跑到营门，惨声呼道：“大帅，敌人打进来了！”阿史那承庆睁大了眼睛，问道：“敌人？哪里来的敌人？”军卒：“前军败退，有唐军战骑尾随，跟着杀进了大营之中，眼下正在左前厢中厮杀！”阿史那承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军刚刚击溃了前军，就胆敢来攻打大营，这样的将领，难道是得了失心疯吗？阿史那承庆一边让亲兵穿戴武备，一边问道：“唐军来了多少人马？”军卒：“好像是……三百……”阿史那承庆身体一顿，呛了自己的口水，剧烈咳嗽几声，接着转头大声喝问道：“三百？”军卒见主将大怒，面露畏惧，但还是点了点头。阿史那承庆一把推开帮自己穿戴武备的亲兵，越想越是憋火，大声骂道：“一帮废物！三千人被三百人击溃，眼下居然还让对方杀进营来！”话音刚落，中军帐外传来了喊杀和兵器的声音。阿史那承庆还没开口，门外跑进来第三个报信的兵卒。这一次前来报信的兵卒，浑身上下都是污血，整个人宛如见鬼一般，战栗不止。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阿史那承庆颤声说道：“大帅，那些唐军个个都是恶鬼，我们实在抵挡不住。”阿史那承庆怒到不能自已，一把抽出随身的佩剑，砍死了这个畏战的兵卒，又向身旁的人吼道：“两万精兵，被三百人打败，这样的事情倘若传将出去，尔等岂有颜面苟活世间！”说完，盛怒的阿史那承庆大踏步走向门外。一旁的亲卫，连忙捧着武备跟了上来，轻声道：“大帅，您还没穿戴……”阿史那承庆再一次推开亲卫，口中说道：“三百人的唐军，某还不放在眼里！何须什么甲胄！”亲卫闻言，不敢再劝。阿史那承庆走出营帐，来到高台，朝下方望去，恰巧看见李嗣业突破重重包围，率军冲到县城中的校场。一把丈长的陌刀，刀光爆闪之后，两名身穿制甲的兵士被拦腰砍断。看见这一幕，高台上的将领们，无不倒吸凉气。阿史那承庆看着场中的李嗣业，沉默片刻，问道：“那是何人？”麾下有人答道：“好像是北唐安西军的上将李嗣业。”听到李嗣业这个名字，阿史那承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想到周遭有人，终究还是止住了脚步。然而，在场中一直厮杀的李嗣业，早就注意到了中军大帐外的阿史那承庆。他先是单手握刀，用另一手拍了拍胸甲，接着五指并拢成刀，向高台上指去。随他而战的三百亲卫，皆是安西军中的百战精兵，看到这个手势，自然明白主将的意图。只见亲卫们分成两批，一批列阵为锋矢，另一批则是将兵器悬挂在战马的侧囊，又从后方的驮马上取下虎蹲炮，装药装弹之后，直接夹抱在腰间。待所有准备完成，李嗣业挥动陌刀，向前猛地挥动。三百铁骑瞬时间加速，向着阿史那承庆所在的大帐，极速冲去。高台上的将领们见状，连忙向阿史那承庆劝道：“大帅，快退入帐中，外面危险！”阿史那承庆心中清楚，此时万万不能退却，倘若退了，军中士气就会大落，只要他站在这里，让士卒们看见主将，那么这场战斗才能有着胜算。事实也正如阿史那承庆所料，主将的出现，让营中的士卒士气大振，面对宛如杀神一般的唐军，士兵们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迎了上来，用人命来阻滞战马的铁蹄。李嗣业麾下的亲卫，前阵以锋矢阵型撞开了不少敌军，但是马力见短之后，速度渐渐放慢下来，逐渐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就在这时，唐骑后卫冲上前来，先是翻身下马，接着点燃了腰间的虎蹲炮。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宛如天女散花一般的霰弹，霎那间布满了小半个战场。县城的街道本来就狭窄，敌军的士卒，几乎是在零距离的情况下，结结实实捱了上百门虎蹲炮的攒射，伤亡顿时数百，阵型一下子被打散了开来。趁着这个档口，李嗣业率领亲卫再次提起马速，冲开溃散的敌人，向着中军高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面对近在咫尺的刀锋，阿史那承庆转身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好似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无法挪动。刀光晃动之后，伴随着一股血泉，阿史那承庆的首级飞上半空，又掉落在地。李嗣业用刀尖挑动首级，将其再次抛上半空，又伸手稳稳的接住了它。敌军望之，军心溃散，投降者、逃跑者甚众。郧西一战，李嗣业以三百陌刀骑，借着敌军疏于防备的空档，杀溃阿史那承庆的两万精兵，又斩下了敌军主帅的首级。山南东道至此归顺北唐，通往江南西道的通路，也就此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