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贵妃入文馆

　　第二日，早朝结束，周钧在范吉年的陪同下，去往皇城内宣文馆的新院。宣文馆原本在梨园中的旧宅已经被废止，改在皇城靠近应天廓的场地中，新建了一座馆所，面积是原来的三倍大小，其中工作的人员，更是多出了百人不止。御辇行至宣文馆的大门前，馆中一众内侍、婢女、书吏等等，齐齐来到门口，跪拜在地。周钧下了马车，向周围看了一眼，朝身旁的范吉年问道：“皇后她们人呢？”范吉年躬身答道：“回禀陛下，皇后已经在内苑里等着了。”周钧点点头，穿过长廊，一路向着宣文馆的内苑走去。宣文馆的内苑，与朝廷其它省部多有不同。能够入内的人员，全部都是女性，譬如乐伎、宫婢、女官等等。这是解琴身为副监时，立下的规矩，如今一直未改。一路来到内苑的文库，有女官推开房门，周钧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堂中的尹玉和杨玉环。内苑文库是存放书籍的地方，其中不乏孤本绝学，每一处书柜都是特殊定制打造，内部含有机关。想要取书或是放书，在书架下方有钢琴键盘类似的机巧，上面有标有书籍的分类和名册。只要按动机巧，再转动曲柄，就会有滑索滚动，好似竹篮过河一般，将指定的文册从上方吊起，再送入来者的手中。尹玉和杨玉环都是第一次见到宣文馆的机巧，升起一阵感叹。周钧来到二人身后，轻咳了一声。尹玉和杨玉环闻声转头，看见周钧，连忙道了万福。周钧摆摆手，示意二人跟上自己，口中又说道：“随我去文印院，边看边说。”带着二女来到印刷文册和报纸的别院，先是一间栒房，周钧指着房中两个巨大犹如磨盘一般的活字轮盘，开口说道：“这便是印刷使用的活字盘，印制文册前，先把所要使用的活字，挑选出来。”换了一个房间，周钧又指着房中的压模案台说道：“挑选出来的活字，会在这里进行排列落版，印刷品的初校也是在这里完成。”来到第三个房间，巨大的机器运载着活字印版，正在将一张张白纸印成文报，这一幕将尹玉和杨玉环看的目瞪口呆。周钧：“这里便是文印厅，书册和报刊的成品，便是在此处出炉。”杨玉环在一旁看的兴致正高，不顾油墨未干，拿起一张新印成的《大唐文报》，看了一遍，之后向周钧问道：“适才的文库，还有现在的活字印刷，我听闻都是陛下的发明？”周钧：“我只是给出了一个设计，图纸的完善还有机巧的制造，另有他人。”杨玉环叹道：“陛下不仅文韬武略，就连杂学也是精通。”周钧：“山外有山，此言过誉了。”参观完文印院，周钧带着二女来到后监院。范吉年知道陛下有要事商谈，早早的备好了案台纸墨等物。周钧入了正座，尹玉和杨玉环一起陪在侧席。周钧向杨玉环问道：“娘娘适才看了文库和印房，这两个地方，乃是宣文馆中的关要，馆中大部分的事务，都是围绕这两处进行。”杨玉环：“我之前听陛下说，今日宣文馆大修，不知所谓的大修究竟是何意？”周钧拍了拍手，范吉年应了一声，随即指挥一群宫婢，抬来一堆堪比小山一般的书册和文稿。看着这堆文册放在了屋中的案台上，尹玉和杨玉环都是一脸吃惊。周钧：“文人学士撰写书册，想要录入大唐文库；道士僧侣写下经书，想要传播妙法；水文地理等等部司，每过半年会上报采风；除此之外，大唐文报会开始收集稿件，再筛选修改，以便最终定版。这四件事，每半年会凑在一起，同时一起处理，这一天又被称之为宣文馆大修。”杨玉环看着案台上，那一摞比人还高的文册，发呆了一会儿，不自觉问道：“这些都是要审的？”周钧：“书册、文稿自有书吏和女官去审，馆监和副监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一、确定大唐文报的选稿，并修改形成定版，以便印刷；二、最终把关，审查文库收录的书册，确保其中不会出现任何不利于大唐的言论和观点。”杨玉环：“大唐文报定稿，我倒是能够理解。可是审查文库书册，应当如何做到？”周钧：“贵妃娘娘可曾记得南唐曾经有书，名为《空余恨》，其中诽谤北唐朝廷，甚至还诋毁了太上皇和娘娘。”提起《空余恨》这本书，杨玉环不禁气的牙痒。这本书说了李隆基昏庸，全是因为红颜祸水，又说杨玉环为祸朝廷，最终使得大唐势微。周钧见状，对杨玉环又说道：“这样的书籍满口胡言，在审查之中应当被打为禁书，再收缴封存。”杨玉环点头，深以为然。周钧：“娘娘如果想要迁为副监，这些便是应该要做的工作，倘若你觉得繁杂，也可以现在退出。”杨玉环思虑了片刻，说道：“我还是希望留下来。”周钧：“宣文馆副监一职，责任虽然重大，但是枯燥乏味，娘娘真的打算留下？”杨玉环先是点头，接着犹豫说道：“只不过，我从未做过这些工作，刚一上任，恐怕会做错，需要有人从旁协助。”周钧闻言，看向一旁的范吉年。范吉年脑门上顿时有冷汗析出，低声道：“老奴才疏学浅，只是挂了个职，实在是做不来。”周钧又将视线投向身旁的尹玉。尹玉盯着案台上那宛如小山一般的书稿，心中顿时打起了退堂鼓，口中说道：“逍儿无人照顾，我等会要先回宫一趟。”周钧长吁一口气，对杨玉环说道：“也罢，今日大修，朕便留在这里，先领娘娘过一遍职事。”杨玉环闻言，连声说道感激。后监院中，周钧和杨玉环带着一众女官，先是整理审查文册，确定文库的最终名单，接着开始忙碌《大唐文报》的定稿。这一忙，就从白天忙到了夜里。在偏厅之中，匆匆用完了晚餐，周钧看着誊满文字的样稿，对杨玉环说道：“版面先这般定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疲累不堪的杨玉环，揉了揉手腕，又伸了个懒腰。年近四旬的她，那堪称完美的女性身体曲线，一举手一投足，无一不透露着致命的娇媚。周钧见了，有些发愣。到了这时，他才发现，身为中国古典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其容姿和气质，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没有半分减弱，反而独属于成熟女子的娇艳和妩媚，却在与日俱增。若论姿色，周钧见过的女子，其他人皆不如杨玉环，唯有化妆登台的宋若娥，方能勉强与其相较。或许是察觉到了周钧的视线，杨玉环脸色微红，连忙收了动作，又正襟危坐。偌大的房中，一时之间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杨玉环看向周钧，突然开口道：“当年马嵬坡……”听见马嵬坡三字，周钧有些意外，不清楚杨玉环为何要提起此事。杨玉环：“当年在马嵬坡，太上皇下旨，令高力士以白绫绞杀玉环。弥留之际，我的魂魄仿佛出了窍，又飘荡到了阴曹地府的大门前，有一红衣判官手持生死簿，拦下了我……”周钧听得仔细，见杨玉环停下话头，不禁问道：“后来呢？”杨玉环：“那判官一边看着生死簿，一边道了好几声奇怪，接着他又说道，玉环本应是当死之人，命格却因另一位贵人有了改变，如今尘缘未了，理应速速回到阳间去……”周钧听到这里，沉默了下来。老一辈常常说，大难不死的人，事后常常会有离魂的回忆。不过，杨玉环的这一番叙述，倒是和历史上曾经发生的真实，重合在了一起。周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评论。杨玉环压低声音，轻轻说道：“玉环起初并不明白尘缘未了是何意，后来在灵堂纵火案中，我险些又死在了高力士的手中，冥冥之中，那时有一个声音又对我说道，尘缘皆在命数，却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的。”这话说到最后，杨玉环垂下头来，不让周钧看到她的表情。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杨玉环匆匆行了一礼，接着便快步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