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君平宴（中）

　　周钧来到上座，看了一圈宴席中的众人，见场内人山人海，说道：“我原本以为是寻常的酒宴，没料到规模如此盛大，此举未免有些兴师动众。”魏旸连忙走上来说道：“丞相名动天下，世人都想亲近，故而声势才会如此浩大。”周钧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坐到了栒王室李绍的身边。魏旸向周钧唱了个喏，接着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一旁的下人见状，连忙让乐伎乐工开始舞唱。有婢女取了酒盅，为宾客们传盏，又有侍者将食案端入会场。周钧刚想和身旁的李绍说上几句话，眼角却看见前来参加宴会的阀贵和官员们，慢慢围了过来，依次来行见礼。魏旸陪在一旁，向周钧说道：“丞相，这些都是城中的显族大户，他们对您敬仰的紧，今日得了机会，想要多说上几句话。”周钧看了过去，只见领头的一家三人，一老者一中年人，还有一位年岁尚弱的貌美女子。周钧心中不解。领头的老者走上前来，对周钧说道：“老夫乃是赵郡王延东，家世九代，皆是大唐臣工……”周钧打量了一番王延东，打断他道：“赵郡王家？王延东？可是伪燕洛阳的吏部侍郎？”王延东一愣，他倒是没有料到，周钧居然对洛阳朝堂的官员情况了若指掌。犹豫片刻，王延东咬牙道：“老夫的确曾在东都洛阳领吏部侍郎，听闻丞相来了长安，感念大唐，携家奔走，特来相见。”周钧静静看着王延东，口中说道：“我听说，伪燕洛阳中的严庄和高尚，二人争权，使得文武互相攻讦，有不少人因为得罪了他们，为了担心惹火烧身，不得不远走。”被道破了逃出洛阳的真实意图，王延东的额头上隐隐有汗水析出。魏旸在一旁看到现在，连忙插进来打圆场：“王家祖辈，皆是大唐砥柱，暂居洛阳，不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罢了。”一直闭目养神的李绍，此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周钧嘴角微微一扯，不再开口刁难。王延东松了一口气，连忙挥手，让身后的中年人上前，对周钧说道：“丞相，这是吾儿王琛，乃是天宝六载的明科进士……”紧接着，王延东又将那年弱美娇娘拉到身前，开口说道：“这是我的孙女，王慧娘，年方二八，至今仍是待字闺中。”周钧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很快，第二家又走了上来。与王延东的说辞大差不离，说的都是敬仰丞相一类的话语，但是巧合的是，都着重介绍了家族中的一位小娘。宴会场中的李季兰，一边和聂玄鸾说着话，一边看向上座。看见长安城中的阀贵显门，排队去见大唐丞相，李季兰不由噗嗤一笑。聂玄鸾奇道：“你笑什么？”李季兰压低声音：“你瞧瞧，这些个贵人，往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今日个个却都如同下人一样。”聂玄鸾向周钧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说道：“周二郎今非昔比，那些人都是为了结交权贵罢了。”李季兰：“坐而论道洁已衣，碎语耻笑泥中人……你当这些阀贵士族来见丞相，真的只是为了结交？”聂玄鸾：“怎么？除了结交丞相，难不成还有其它意图？”听见这话，李季兰笑的前仰后俯，女冠袍下的姣好身材，也因为动作，也显出了胸口的波涛汹涌。李季兰笑了一会儿，对聂玄鸾说道：“你且往下看。”高台上，入宴的阀贵显门，介绍告一段落。待众人落座，魏旸先是观察了一番周钧的表情，接着凑近一些，试探性的问道：“丞相，适才诸家小娘，可有入眼的？”周钧正在看着持仪令呈上来的宾客名册，听见魏旸这话，不由一愣，接着问道：“此言何意？”魏旸：“丞相尚万春公主为妻，但家室在凉城，如今来了长安，女眷不在身边，总要有人照顾起居才是。”周钧听见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魏旸话中的意思，是打算借着这场宴席，将那些士族女眷介绍给自己。周钧皱紧眉头，向魏旸沉声说道：“你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魏旸闻言，误解了周钧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某绝无挑唆丞相与公主的婚姻之意……”听到这里，席中的那些士族家老们再也坐不住了，有人站起来说道：“小女秀外慧中，温良淑娴，倘若丞相不弃，愿意荐为侧室。”十数家阀贵愿意将家中的女子，荐为侧室，只希望周钧接纳。更何况，周钧出身寒微，并非科举入仕。这种事情，观遍唐史，却是从来未曾发生过。台下众人见此情况，也都是惊叹一片。这些阀贵家门中的女儿，每个人都是貌美如花、知书达理，而且这么多家族，愿意用荐女为妾的手段，来支持一人，只要这个人点头同意，那么未来得到这么多家族的鼎力支持，前途也必定是不可限量。郭子仪看到这一场面，心中吃惊的同时，不自觉将视线移向了孔攸。本以为后者也会同样吃惊的郭子仪，看见孔攸的神情，不由有些失望。孔攸似乎是早就料到有此一幕，只是在那里微笑着饮酒，仿佛在看一出难得一见的好戏。另一边，李季兰满脸笑意，带着三分醉意，对身旁的聂玄鸾低声说道：“你从前的那位情郎，不过是寒门出身，如今却被十几家阀贵抢着要送女儿，即便是侧室，都在所不惜。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桩奇事了。”聂玄鸾脸上有着惊色，下意识的问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李季兰又饮下一杯酒：“还能怎么样？自然是照单全收。如此之多的绝色佳人，无论样貌品性、琴棋书画，皆是翘楚。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会拒绝。”“再说了，那周家不过是奴牙，身份低微不说，而且还是胡人迁户。倘若能与十数家阀贵结为联姻，就等于在朝堂中拥有了一大批盟友。无论是朝政，还是家族，都可保五代、甚至十代子孙的正势。”见聂玄鸾面有戚色，李季兰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轻轻叹道：“玄鸾阿姊，你我在江南相识，论情谊，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且听季兰一句劝，天底下郎儿多了去了，又何必沦在过去？”说到这里，李季兰似乎是想起了伤心事，慢慢端起酒杯，自言自语道：“天下男人，说到底，不过都是一样的货色……沉溺色相、争强好斗、薄情寡义……”就在这时，高台上传来了周钧的声音：“纳妾一事，不妥，此事休得再提。”听见这话，李季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杯中之酒大半洒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