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机

　　庭院之中，烧起一堆火。
　　三个人各坐一方，喝着闷酒，没有人开口说话。
　　酒楼，没兴致去了。
　　屋子都没收拾。
　　若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怕这吕飞再拖后腿，薛浩早就拍拍屁股走了。
　　看不清形势，妄图逃离乌山县。
　　不知道好歹，反倒攻击援手人。
　　这种人，实力也不强，他是没兴趣结盟了。
　　闷酒喝了两轮，薛浩放下杯子，问道：“章哥，成师父和衙门什么关系？”
　　他也不忌讳吕飞在场，说出去也没甚所谓。
　　章旗咂咂嘴，随口回道：“据说成林武功高强，与头儿不分上下，又与衙门有些关联。”
　　“章哥，可否详细说说？”
　　听到薛浩追问，章旗有点反应过来，但有点迷惑：“耗子，你打听这个干嘛？”
　　“还能干嘛，自然是融入武馆。”薛浩呵呵一笑，拨弄暗淡的柴火。
　　“其实我了解也不多，成林和衙门很早就有关联。衙门一些事，人手不足或者不方便出手，就会交给成林。成林一些麻烦，衙门也会出手解决。”
　　“不过，自从头儿来了，很多事衙门便自行处理了。”
　　薛浩灵机一动，插嘴道：“捕头比成林后来？以前难道没有捕头？”
　　“以前也有，据说死在诡异事件里了。”章旗摇摇头，喝了一大口酒，道，“行了，这么晚该回去了，阿飞你就老实点吧。”
　　吕飞点点头，神色麻木。
　　没再继续追问，薛浩也起身一同离去。
　　如果按章旗所说，魏豹与成林必然不合，但护送祁玉的命令乃是县尊所下。
　　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对付成林之人，似乎是背后的县尊？
　　薛浩尽管不了解详情，却还是有所察觉，犹豫要不要以此为凭，讨要一份猛虎拳运气图。
　　他稍作犹豫，暗道：“赌一把，总好过等死。”
　　夜色渐深，他没有回衙门后院，而是改道直奔成式武馆。
　　“林管家，请问师父可在？”薛浩来到武馆，看到管家在院子里。
　　“你是那个、薛浩，有什么事吗？”
　　林管家指挥下人搬运物品，为明天的走镖做准备，看到薛浩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他没说成林是否在家，反倒问起薛浩的来意，语气甚至有点儿淡漠。
　　薛浩也不在意，自己在武馆无名无姓，轻视自己的也不止一个林管家。
　　为了避免小鬼难缠，他还是扯大旗，压低声音：“衙门有些消息，走镖的事，我和成师通报一二。”
　　“老爷去了衙门，还没回来。”林管家有些迟疑，不大相信，还是斟酌道，“要不你坐会，等老爷回来？”
　　“好，我去练会儿。”
　　薛浩这般说，并非客套或假装，而是真的一招一式练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他满身大汗，林管家才过来通知，说老爷回来了。他不禁眼神一凝，浑身气势波动，心里想着如何开口。
　　成林信步走过来，眯眼道：“你叫薛浩是吧，不过入门月余时间，猛虎拳居然练出气势来了。”
　　听见这话，薛浩不禁心里一紧。
　　成林这气势神态，哪里是慈祥老人，分明是眯眼笑面虎。他毫不怀疑，一个回答不好，纵然虎王老去也会伤人。
　　这是，怀疑自己？
　　他一念至此，连忙躬身抱拳，道：“师父，这么晚过来，也是有事情与您说。”
　　“哦？”
　　成林一挑眉毛，似乎来了兴趣，道：“既然有事，随我回屋说吧。”
　　来到大堂，林管家知趣地下去。
　　成林端坐堂上，兀自饮茶。
　　看这情况，薛浩不敢多寻思，也没直接说明来意，而是介绍起自己的情况。
　　“师父，我算是带艺入门，本家乃是北地的豪强。本来不爱习武，却被称赞天赋异禀，家里强逼着学了门养身功……”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四平桩。
　　说完，也演示完，他便恭敬地站在那儿。
　　成林并不作声，放下茶杯，拈了几枚甜枣吃，吃完吐出核，又喝了口茶才问道：
　　“你适才说有事要说，是什么事？”
　　闭口不提薛浩身世一事。
　　薛浩松口气，知道这是过关了，连忙又说道：“弟子入门虽短，却全靠猛虎拳活命。前几日夜里寻县公子，遇到了诡异之事。”
　　听到诡异二字，成林不复老翁姿势，不觉挺直腰杆，微微前倾身子。
　　见吊起成林胃口，薛浩心中微喜，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说完他便闭口不语，站在一旁，自顾自盯着大堂地面。
　　成林倏地站起来，右手将茶杯紧紧攥住，好一会儿才沉声询问：
　　“那跟队的祁玉，果真不是人？”
　　“千真万确，弟子亲眼所见。”薛浩抱拳回道，说完又陷入沉默。
　　成林上下打量起来。
　　忽然，他厉声道：“说，你有何目的？”
　　“弟子所求，活命。”
　　薛浩再次躬身，道：“北地妖魔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我一路乞讨过来。”
　　“所见，惨不忍睹，才知道发奋习武。”
　　“可早已家破人亡，无处习武，能成捕快还是、还是衙门逼迫。”他说到这里，故作迟疑，接着才说起城隍庙的事。
　　话已说到这里，他好似不再犹豫，把吕飞的遭遇以及魏豹的威胁，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了。
　　说完，他站立不语。
　　成林没有出声，眯着眼打量眼前之人，那日初见还瘦弱得很，如今确实壮实了许多。
　　好一会，他突然说道：“打一遍猛虎拳。”
　　薛浩脸上无波动，演练一遍拳法，随即收功仍旧不语。
　　成林不复平静，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眼底露出震惊之色。习过武有底子，气血本就不弱，这些还都说得过去。
　　可猛虎拳，这小子该是没练多久。
　　居然练到这程度了？
　　他不再犹豫，沉声说道：“薛浩，你可愿正式拜入我门中？”
　　“弟子愿意！”
　　薛浩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成林不由哈哈一笑，虚扶起薛浩，满意地打量两眼，道：“你已经气血圆满，下一步修行我便与你说说。”
　　纳气境界，运气根本法，成林一一为薛浩解说。所谓纳气境界，共有拂穴、通脉及蕴丹三大阶位，单是拂穴就需贯通361处窍穴……
　　仔细听完讲解，薛浩心里一动，询问起诡异之事。事关杀戮值，他很想弄清楚，诡异是怎么划分。可惜，成林知道的也不多，没能为他解惑。
　　正事讲完，成林勉力几句，为难地说道：
　　“明天的镖，你恐怕还得走一趟。
　　那魏豹出身京城，针对我成式不是一两天了。护送祁玉这事，我早便知道不对劲，却也不能不接下来。”
　　“弟子心里明白，弟子既然做了捕快，哪还能不去。”
　　薛浩嘴上说的诚恳，转身走出屋子，就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这一手施恩，又不得罪衙门，当真是好手段。
　　这成林，果然心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