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太像猎物

　　面前的池妧仿佛惊惧到了极点。
　　方才不知怎地，手刚拿开没一会儿，小东西便发出响亮的啼哭，在封闭性极好的马车中甚为震耳。
　　怀里的池妧应声而醒，初初还眼神迷茫，用手撑着自己的胸膛，挣扎着坐起身，在陌生的环境中努力寻找着哭声来源。
　　待看清自己，只见她顿时瞪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卷翘浓密的睫毛，似乎在为她眼中的惊恐指明方向，围着那如点漆般黑亮的眼眸，忽的四散而开。
　　顾兼对上那双眸子，颇有些被巨浪拍下深渊的感觉，整个人几乎要被摄了进去，身体又一次愣怔住不能动弹，直直坠入海底，只有眼神能表达他的绝望。
　　他却不知，自己那一闪而过的目光，落在女人眼中，凌冽如幽幽冥火。
　　女人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挣扎着离开自己的怀抱，扑到那哭泣的小东西身上一把紧紧搂住。整个人顺势跌落在马车狭窄的底部，用那双杀伤力极强的眸子，狠狠瞪着自己。
　　自己是比火还烫吗？
　　顾兼想着，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女人刚刚待过的位置，此刻已被一团寒气所迅速替代。
　　不仅不烫，此刻还冷得很。
　　顾兼自嘲的扭头看向窗外。想起自己七岁那年，母亲养的第一只猫儿，有着和池妧一般明亮娇媚的大眼睛。刚抱来府里的那天，窜入床底愣是不肯再出来，任由自己百般讨好，它只是咔咔的张嘴示警。
　　母亲劝阻自己，说要给猫猫足够的时间去适应，等猫猫熟悉了环境，知道没有人伤害它，它自己会跑出来的。只要有足够耐心，好好培养感情，终是能玩到一块儿的。
　　自己每年都会随父亲去郊外的林子里狩猎，等待猎物的耐心，他具备的足够多。
　　于是他充满耐心的埋伏在床脚，屏气凝神，耐心的等待着猫儿。当天夜里，猫儿果然如母亲所说，自己跑了出来。小小一只，看着柔弱无骨，动作却异常敏捷。
　　奈何自己的动作更为敏捷，施展开爹爹教的一招猛虎下山，一招饿狼扑食，一招黑虎掏心，当即把猫儿擒获，困在手中动弹不得。
　　猫儿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把父亲母亲都引了来。母亲心疼的拍打着自己，急急叫自己快松手。手才稍许松懈，猫儿便又迅速钻回了床底。当时手心残留的温度，也如方才怀里的氤氲热气一般，迅速的消散掉。
　　父亲时常教导他不可仗势凌人、以多胜少、以强欺弱，故而当时非常严厉的让他解释自己的行为。
　　当听了自己的委屈，得知是母亲教他要耐心等待猫出来，捉住猫儿也是为了好好培养感情，父亲顿时抚掌朗声大笑起来，然后猛地一把拦腰抱起了正匍匐在地上看向床底安慰着猫儿的母亲，说这确是母亲的不是，要好好惩戒母亲。母亲不知是害怕还是被父亲的力气弄疼了，涨红了脸，恢复了三分的娴静，轻声哀求父亲快放她下来。
　　自己当时追着父亲进入卧房，不停为母亲求着情。惹得仆妇们全都笑了起来。
　　顾兼不愿再想，皱着眉，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驱散着脑海中的回忆。
　　可7岁那年母亲对自己说的话清晰的在耳边响起：“猫猫不是猎物。兼儿长大若有了想要亲近的人，切记莫要心急，绝不可逼迫太过，耐心等待对方接纳自己，耐心培养感情，不可当做猎物随意的驱逐捉弄才是。”
　　12岁那年，母亲在和他并排走出皇宫后，又重复了这番话，并嘱咐他，如果认定了一个人，就耐心的去等，勇敢的去拼，认真培养感情，然后好好地守护。
　　顾兼倏地睁开眼睛，忍不住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女人，女人苍白的小脸，红红的大眼睛，倒是颇像一只雪白的兔子。
　　实在太像是猎物了。
　　顾兼又转头看向窗外，嘴角牵起一丝玩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