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负债的生活

　　斜阳的余晖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直射在田欣的脸上，即便带着墨镜和口罩，依然能感觉到它的明亮和炙热。
　　迷你奔奔缓缓开向银辉小区，银辉小区地处城郊，临近师范学院。田欣家的祖屋就坐落在这里，没想到城市建设，某天有集团和师范学院联合建设小区，她们家这片正好被选中，于是田欣家才能旧屋换成了电梯房，而且因为她家院子很大，换完了大房之后，还附带一个停车位。小区外的道路两边停放着上百辆小汽车，这些车辆八成以上都是没有购买地下车位或者一家只买了一个车位却有两辆以上轿车的小区住户。
　　将车子驶进自家的停车位，将车上的包裹一件件拿下来，有两大袋婴儿的纸尿裤、一箱湿纸巾、奶粉、儿童洗衣皂和一箱牙膏。
　　艰难地提着袋子扛着箱子进了电梯，又独自扛着回了家。
　　电梯里王大妈看到了田欣的样子撇撇嘴，将身子专向另一边，一副不愿意看到田欣的模样。
　　田欣没有理会，进了电梯东西也没放，伸了小拇指按下了32楼。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婴儿啼哭。
　　“回来啦！快点，你宝贝闺女饿了，昨天还喝了几口奶粉，今天却是一口都没喝，喂进去的都给吐出来了。”
　　田欣顾不上穿拖鞋，将身上的东西扔在地上，踢了脚上的凉鞋，赤着脚就冲进卫生间，先洗手擦身子，换上居家服。才小心地从母亲手里接过孩子。
　　才撩起衣襟，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张着小嘴拱她。
　　田欣心疼得不行：“宝贝啊，妈妈没在家，你要乖乖喝奶粉呀。”很快小宝贝彤彤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一只小手还紧紧抓着田欣地衣服，仿佛怕田欣跑了一样。
　　田欣一只手搂着孩子，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天天就像打仗一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一边喂奶一边无意识地摸索着胸口的硬币，这是她的男友高深送给她的，说是定情信物，却在送出信物之后第二天彻底消失不见了。
　　田妈递了杯热水给田欣，看着女儿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心疼道：“今天晚上还要去兼职？”
　　田欣将水杯递给田妈，扭动了下脖颈，道：“是呀，这都做了半个月了，而且工资也是最高的。”
　　看着女儿眼下的青黑，眼中的红血丝和泛黄的脸，有些不忍道：“妈那还有点退休金，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太过劳累，别把身体累倒了。”
　　田欣苦笑：“妈，你那点退休金就算了，还有你也少给孩子买点衣服，她现在还小，长得快，买那么多衣服回来，还没穿就小了。家里吃饭买菜都是靠你，我也没给你生活费。现如今还是赶紧把账给还了，否则利滚利，难道要宝贝来替我还吗？”她可舍不得。
　　田妈同样舍不得，便不好说什么。
　　谁让自己女儿年轻不懂事，加之小姑娘又有些虚荣，读大学时因为钱不够花，便跟着同学一起办了张信用卡，不知怎么的，使用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从一开始的一张信用卡，到如今的七张，每个月光是刷信用卡的手续费都要上千块，也不知那些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问她，她说自己也不清楚，家里除了刷卡买了辆迷你奔奔外，似乎并没有买什么大件的东西，之前感觉每个月都有钱用，等到还信用卡的时候才发现没钱，之后又办了一张信用卡，以卡养卡，结果是彻底成为了卡奴，而且钱还越用越少。
　　本来田妈想着将房子卖了给女儿还账，但是田欣没同意，说现在辛苦些还是能还上，但房子要是卖了再想买就没那么容易了。田妈这才作罢。
　　“对了，宋雅雯打电话来给我，问我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还说去年的同学会你就没去了，今年的同学会让你务必要参加。”
　　田欣的身子一僵，整理沙发的田妈并没有发现，自顾自继续说道：“说是吴老师到时候也会来……白燕琳家有钱，这次的同学会就是她发起的……同学会一切开销都由白燕琳承担……”
　　田妈说了一通，发现田欣没有说话，转头看去，田欣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一言不发：“跟你说话呢，你那电话今天还能打通呀，为什么宋雅雯打不通你电话，不会是坏了吧？要是坏了，就用我的手机给她回个电话，人家好订位置，说是这次同学聚会要在本市的云上宫大酒店举办，那可是本市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
　　田欣这才悠悠开口，情绪听不真切：“你和宋雅雯聊了很久啊！”
　　“是啊，你们俩可是初中、高中到大学的同学，以前不还经常来家里做客吗？”
　　是啊，两人从初中开始就是闺蜜，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她单方面认为的，人家并不这样认为，否则怎么会设计陷害她，让她背负几十万的债务！
　　看着田妈去厨房做饭，田欣才慢慢合上眼睛。
　　她告诉田妈信用卡欠款十几万，但其实不是，欠款已经达到了四十多万，田妈有高血压，怕惊吓到她，所以没敢说实情，加上她爸出事，田欣被迫从大二时期开始用信用卡，而且毕业后还陆续申请了好几张，采用以卡养卡的方式使用，她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谁让当时急用钱呢，又不敢和老妈说，只能说是买东西花了，当时欠款也不过才几万块，是宋雅雯骗她高深在M国出事情，打越洋长途电话和她借钱，因为不想让田欣担心所以想让宋雅雯保密，是宋雅雯觉得这样欺骗闺蜜不好，便借口出门散心约田欣出来玩耍，顺便告诉她实情，说这些话时只有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田欣也没想到闺蜜会骗自己。可怜她一点儿都没怀疑，咬牙东拼西凑又将所有信用卡刷空，又借了网贷凑了四十万让宋雅雯转给高深。
　　钱转过去之后，宋雅雯还发了一条信息，说什么，这钱其实不要她还的，大家都是姐妹，借给谁不是借，当时她以为宋雅雯先把钱打给了高深，所以还发了个感谢的语音，这条语音也成为了她欠宋雅雯钱的证据。
　　最后她从高深的同学那了解到，高深失踪了，但是根本没有打过电话回来，要是真缺钱，那么大帮死党呢，怎么也轮不到宋雅雯，这明显就是陷阱，当时田欣还不相信，发了信息问宋雅雯，结果对方就是咬死了借了四十万给田欣，田欣如今不过是还钱。
　　被自己的“好”闺蜜狠狠坑了一次，田欣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而且高深确实联系不上，加上她又怀孕了。生活的压力，对未来的渺茫，好多次都起了轻生的念头，要不是肚子里的宝宝还有老妈，她可能都快支持不下去了。
　　好多次她都起了心思，想着把房子卖了将欠款还清。但是想到如今的房价，她觉得咬咬牙还是可以维持每月的还款。
　　田欣今年二十五岁，大学毕业才不过两年，毕业就考上了M市的教师岗位，实习一年后转正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教师。可惜转正后她突然怀孕，没有结婚，但是却有了一个宝宝，这对一个老师来说，是十分严重的师德问题，于是她被单位劝退了。
　　为了生计，她重新找了好几份工作，可以说除了打扫厕所的工作外，什么卖衣服卖烧烤酒店服务员等等她都做过，最后终于有一家私立幼儿园聘请了她，工资比学校给的高，而且幼儿园还帮交医保和养老金，条件就是田欣必须做满十年，不满十年必须退还幼儿园帮交的医保金和养老金。
　　本来一开始面试时人家也嫌弃她，可惜这家私立幼儿园的老板娘太抠门，也很泼辣，对着幼儿园里的年轻老师们呼来喝去，把每一个漂亮的女老师都当三小一样看待，也难怪好多老师宁愿降低工资去其他幼儿园也不愿意来这里。
　　本来田欣以为没戏了，后来听说聘请的好几个老师都辞职不干了，老板娘打电话来时，她本来也是想试探一下，报了个比之前略高一点的工资，结果老板娘同意了。这对田欣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而且她现在不属于国家编制，可以再找其他兼职。
　　“那你和她说了什么？”一边摩挲着硬币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
　　田妈看着姑娘的表情哪有不明白的：“放心，我不会说彤彤的事儿。就是聊你们这些同学的工作。”虽然彤彤是她们家的宝贝，恨不能全世界的人都喜爱她家宝贝，但是未婚生子毕竟不光彩，就自家姑娘这虚荣要强的性格，怎么可能和人说她未婚生子的事儿？
　　田欣点点头，她现在一没钱，二没人脉，三更是没证据。只能憋屈地吃下这个闷亏，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的事可说不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喂饱了孩子，母女俩快速用过了晚饭，便开始给孩子洗澡。
　　小宝贝彤彤很乖，从见到妈妈开始就一直没有哭过，哪怕妈妈在吃饭的时候，单手抱着她让她很不舒服，也只是不适的扭动了几下，之后便安静地吃着手手望着妈妈。洗澡的时候看到妈妈冲她笑，还会对着妈妈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洗了澡喂了奶，田欣轻轻抚摸着孩子细软的胎毛，口中轻声哼着摇篮曲，小彤彤才在妈妈温柔的声音中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