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金蝉脱壳

　　张池最近有一种身心疲惫的感觉。杨柳走了，他的精神世界一片灰暗，蓝其川的存在，更象座大山压在他头上，睡觉不沉，吃饭不香，看什么都是暗淡无光。
　　“怎么灰头土面的，杨柳把你的魂也带走了？”李广森审视着张池。
　　“诸事不顺，能精神得起来吗？”张池叹着气。
　　“先喝一杯，酒可是消愁的东西。”李广森倒上酒，两人干了第一杯。
　　张池掏出香烟，扔了一根给李总，自顾自地点起来，深深吸了一口。
　　“今天约你出来，是要告诉你个坏消息。”李广森点上香烟。
　　“最近都是坏消息，我都麻木了。”
　　“这个坏消息能让你麻木的神经活跃起来。”
　　“说吧，别吊我的胃口了。”
　　“6600万被发现了。”
　　“啊？”张池大惊失色，手一抖，香烟掉到裤子上又弹到地下，裤子立即出现了一个烟头大的洞。
　　李广森没有看张池，接着说：“我们小看那小子了。他始终怀疑6600万，卖了秦湖基地仍然不甘心，悄悄请了武汉会计事务所的人来查账。当然，不仅查清了这笔，还有你跟杨柳搞的一些名堂，就在今天上午，向公安局经侦支队报了案。”
　　张池又是一惊。他最近心情不佳，时常也往坏处想，可万万没想到蓝凯竟然背着自己查账。
　　敲门声。
　　服务员笑容可掬地进来，把一盘碧绿的蔬菜放在桌上：“清炒安豆头。”拾起张池掉到地上的烟头，退出包厢。
　　“想好对策了？”张池看李广森一副淡定的模样，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走一步看三步，对策在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李广森夹起一筷子安豆头：“吃点？”
　　张池伸出筷子，手有些不听使唤，安豆头在半道掉到桌上。
　　“你那边是杨柳干的，我这边是华卫青干的，是两个财务科长心怀不轨，利用我俩的信任，联手套取了天讯工程款，分赃后畏罪潜逃。完全是他们的个人行为，我们也是受害者。”李广森嘴角露出狡黠的笑。
　　“你把华科长也打发到国外了？”
　　“这倒没有，打发他回老家了。”
　　“啊？”张池差点碰翻酒杯，“回老家”三个字让他想到的是杀人灭口。
　　“想到哪里去了，辞职回家乡。”见张池神色不对，李广森哈哈一阵大笑。
　　“华卫青在国内，万一抓到，我们可就完了，不要指望他能扛过去。”
　　“从现在起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叫华卫青的了，他从身份证到所有资料都是假的，现在带着我给的丰厚报酬，恢复姓名，过好日子去了。我从来不亏欠给我出过力的人。”李广森目光在天花板上转着。
　　张池佩服李广森的老谋深算。放个一切资料都是假的人在身边，不出事就为自己出力，出了事从此消失，自己则来个金蝉脱壳，真是大智慧。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蓝凯报案李广森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这么快。
　　李广森看出张池的疑问：“经侦支队有我的人。一听案件涉及二建，立即就打电话过来。”
　　李广森说的这个人名叫程易。10年前，程易是二建所在辖区派出所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民警。一次抓赌，想表现的程易误伤了服务员，造成一级残疾，如果当事人追究，不仅要清除出公安队伍，还要负刑事责任。李广森及时出手，花了一笔钱，把误伤的责任让自己一个弟兄承担下来。程易感激涕零，发誓用一辈子报答他。
　　李广森既然花大价钱买下这颗棋子，当然要好好使用，他给程易提出的要求是及时通报公安局的行动信息。自那以后，派出所的每次扫黄、打黑、抓赌行动，程易都向他通风报信，他的弟兄们也就都幸免于难。后来公安局成立经侦支队，他觉得这是个用得着的部门，还是钱开道，把程易运作到经侦支队。再后来，程易提升为经侦支队副队长，提供的信息量更多，李广森利用这些信息，不仅得利，还让自己的违法行为多次有惊无险。
　　这次李广森接到程易的报告，也大吃一惊，冷静下来后，要求程易做两件事，一是拖延一天，二是想办法把德通打到天讯私设账户上的4000万盖住。
　　“多亏情报及时，要不然后果……”张池不敢说下去。
　　“是啊，差点栽了。”李广森也是心有余悸，这件事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蓝凯一报案，华卫青就辞职，警方会怀疑有人通风报信吧。”
　　“只好让警方怀疑了。”在这个问题上，李广森已经转过几个弯，华卫青辞职的时间只能放在今天，如果把辞职日子提前，警方就不仅是怀疑华卫青，也要怀疑自己了。
　　张池似乎是为自己压惊，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他不能不后怕，幸亏让杨柳离开，否则即便李广森提前得到消息，也来不及出去了。
　　“蓝凯查账，怎么也要好几个月，你就一点没察觉？”李广森目光扫过张池停在远处。
　　“5月底反贪局调账册凭证，说是查案子，我以为是查官员受贿，没往这上想。”
　　“你那些战友，应该也帮了不少忙吧。”李广森虫眉挑了两下。
　　张池没有吱声。调账肯定是陈一平干的，罗正应该也知道。是这两个老战友对自己不放心了？还是知道了杨柳是自己的情妇？
　　“换财务科长时你就该重视了。”
　　“蓝凯这小子太鬼。换杨柳的时候正好正副科长闹矛盾，又正好香逸渔港开业要派财务总监，他顺势而为，哪想到。”张池心里一阵窝火。
　　“会不会有人提醒那小子？那俩躺着的近期有没有变化？”李广森突然想到了凌方仪和陈茵。
　　“凌方仪那儿，我跟主治医生每周都联系，他一有变化我会第一时间知道。陈茵那里，我不便去，但到现在连谁打了她都没查出来，可见她不足为患。”
　　“这倒奇了，一个毛头小子，能有这么大能耐？”
　　“不管怎么说，这次算是侥幸。马上就要面对经侦支队的调查，我们不能再大意了。”
　　“只要咬定是俩财务科长所为，我们毫不知情，一切万事大吉。我提醒你，提防周围的人，包括你那些战友。”李广森把头靠在椅背上。
　　“最好让你的人参与案子，似是而非地扯上陈茵。”
　　李广森嘴角讥笑一下，把水搅浑，让杨柳的犯罪存在不确定性他早已想到了。
　　离开楼外楼，已是半夜。张池想清醒一下，没让李广森送，也没打车，而是沿着人行道慢慢向家走。胃一阵很不舒服，他在路牙上坐下，看着地上的落叶发呆。
　　风不时卷起落叶扬在空中，落叶奋力飘着，好象不甘心落到地面，但最后还是落地，与先它们落地的树叶归成一堆。
　　张池想到落叶归根一词，想到杨柳。
　　杨柳来电话说在那边度日如年，虽有些夸张，但空虚和寂寞却是难免的。把她一个人推到国外，似乎有点不厚道，可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事情越来越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来生吧，来生补偿她。
　　张池挣扎着站起来，叫停了辆出租车。驾驶员闻到他身上酒气，一踩油门走了，拒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