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拜节

　　离春节还有9天，蓝凯跟罗正借了辆大面包车，和颜慧乐一起进京了。
　　面包车塞了10个大纸箱、10个小纸箱。大纸箱里放着有机大米和有机蔬菜，小纸箱里放着用冰袋包装好的草鸡、草鸡蛋、黑猪肉和鱼。每个纸箱里都有一份农场简介。
　　进入河北，车辆多起来，不得不把速度放在50码上下。
　　过了收费站，进入北京圈，连50码的速度也成奢望，只能跟在人家车后慢慢向前挪。
　　临近傍晚，车被堵在一条路上，也搞不清是什么路，只看到旁边是海军招待所。
　　驾驶员周建平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讲了个段子。
　　一个男人出差，刚入住酒店就接到老婆的电话。老婆说，老公，大事不好，咱们楼被偷了，咱家也被贼光顾了。男人急忙问，丢东西了吗？有没有报警？老婆说，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橱里的1万块没了，还丢了什么，我正在清理，警察下午来看过了。好在那几个贼已经被抓住，现在让各家报失窃清单。男人说，快去看看床头挂的结婚照，相框后面有个用双面胶粘着的红包，里面有两万块。两分钟后老婆说，相框取下来看了，什么也没有。男人想相框后面都翻到了，看来遇到的不是普通笨贼，赶紧叫老婆再去卫生间看看，说马桶水箱靠墙那面有个缝，塞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也有2万。5分钟后，老婆打来电话说没有，问是不是记错了地方？男人着急地说，不可能，出差前我还检查过，那是去年从公司发的奖金里扣下的。老婆追问，就这些了吗，还有没有其他的？男人说，没有了，只有这4万块。男人一再提醒老婆，一定要跟警察讲清楚。老婆轻松淡定地说，好的，感谢你在本次家庭防盗演习中的出色表现。
　　颜慧乐大笑起来：“好不容易留了点私房钱，这下都交代了。”
　　接着颜慧乐也讲了一个，一对夫妻吵架，吵到升级，各喊了一帮人来，那阵势就要动手，开打前，男的发话，别动你嫂子，其他人使劲打；女的也发话，别打我老公，其他人随便打……
　　蓝凯没有理会段子，在想凯信公司的管理模式。曾一辉代管已经4个月，还是去年飞机失事时凌方仪的临时安排。自己显然不可能再回凯信，为了便于曾一辉管理和拓展，该有个明确的公司设置意见……
　　手机响了一声，薛姨的信息，蓝凯忙打开：“小凯，思思2月11号回国，你替我接接她。”
　　蓝凯一阵心乱，说不清是喜是悲，良久，回了一个字：“好。”
　　半个小时过去了，堵车没有丝毫松动，颜慧乐说：“不如就在海军招待所住下，晚饭后路况好了再去摸门。”
　　蓝凯也赞成，周建平瞅了个空子，把车拐进海军招待所。
　　不一会曾一辉到了。
　　曾一辉怔怔地看着蓝凯，像是大脑突然断了片，半晌才缓过来，上前一把抱住：“大……大家都很想你。”
　　蓝凯鼻子一阵酸热，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曾一辉：“我很好，你们……你们都好吧。
　　颜慧乐推门进来，见状退了出去。
　　几个人匆匆吃过晚饭，按照规划好的线路出发了。
　　北京太大了，尽管制定的是最合理线路，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第一家。
　　曾一辉对照地址确认道：“8号楼304室。”
　　因为是晚上，楼号看不清，问了几个人，才摸到。
　　曾一辉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优仕集团供应处金处长，在防盗门里问：“你们找谁？”
　　曾一辉说：“金处长，是我，小曾。这是我们蓝总。”
　　金处长看着曾一辉，脑子里似乎在搜索小曾是谁。
　　蓝凯硬着头皮上前：“金处长，我是天讯的蓝凯，来给您拜个早年。”
　　金处长勉强打开那扇防盗门。曾一辉抱着大箱子、蓝凯抱着小箱子进了金处长家。
　　金处长见两个箱子沉重，知道是农产品之类的东西，皱皱眉说：“我家年货已经放不下了，你们还是送给需要的人吧。放在这里，最后只会倒垃圾，也可惜了。”
　　蓝凯说：“金处长，这是我们公司自己农场生产的有机农产品。您先每样吃吃看，真觉得不好，再倒垃圾不迟。”
　　金处长显然没把蓝凯俩人放在眼里，不仅没有让座，还有些不耐烦地说：“都说是有机产品，也就这样。你们要留就留下吧。”
　　出了金科长家，曾一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到他们公司时还很客气，嫌我们送得少？”
　　蓝凯心里也郁闷：“不想那么多了，反正都已经来了。走，去下一家。”
　　送礼永远是需要的，但送礼也永远是件尴尬的事。
　　面包车在路上又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老小区，颜慧乐到了门口就认识了：“就这里了，通联公司供应处的陈处长，老客户了。”
　　蓝凯和颜慧乐抱着箱子下了面包车。
　　颜慧乐熟门熟路来到陈处长家，上前敲门，里面没动静。
　　俩人正诧异，对门开了。
　　“这边人不在家？”颜慧乐问。
　　“搬走了。”对门说。
　　“知道搬哪里了吗？”颜慧乐又问。
　　“不知道。”对门“砰”地把门关上，里面飘出一句：风气就是让你们这些人败坏了。
　　见蓝凯和颜慧乐搬着箱子回来，周建平笑了：“这年头还有人不收？”
　　颜慧乐说：“搬走了。也怪我，事先没打个电话。”他看了看线路图：“先去华讯公司任总那里吧，也是老客户。”
　　任总住的是一个新小区，从房子布局看，算是比较高档的。
　　开门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你们找谁？”
　　颜慧乐问：“任总在家吧？”
　　老太太和气地说：“在啊，你们进来吧。”里面房间传出一个男人的问话声：“谁啊？”老太太说：“找你的。”
　　任总从房间踱出来，见是颜慧乐，笑哈哈地上前握手：“颜总，老朋友了。”
　　颜慧乐指着蓝凯：“这是蓝总，蓝其川的儿子。”
　　任总打量蓝凯：“像，像。唉，你爸不该走这么早啊。”
　　蓝凯鼻子一酸，眼睛有点湿润：“我老爸在世的时候，经常提到任叔叔。过年了，我带了点我们农场的农产品，过来给任叔叔拜个早年。”
　　颜慧乐跟着说：“这可是正宗的有机农产品。就说这草鸡，不仅是放养的，而且吃的是农场自己种的玉米，没有任何添加剂。能让你想起以前的味道。”
　　任总惊讶地问：“你们公司有自己的农场？我怎么不知道。”
　　颜慧乐说：“蓝总在世时，忙了二件大事，一件是秦湖基地，另一件就是这个农场，现在刚开始运转。你有时间过去看看。”
　　老太太在旁边见蓝凯眼圈红了，过来拉蓝凯坐下：“以前炖只老母鸡，全院都闻到香。现在不成了。这些年我就老想以前的鸡，你任叔孝顺，今天提只来，说是正宗的草鸡，明天提只来，说是正宗的草鸡，可我吃着就不是以前的味。”
　　蓝凯说：“奶奶，你吃吃我们农场的，保证能找到以前的味。”
　　老太太拉着蓝凯的手向儿子说：“这孩子我看着就好。”
　　任总问蓝凯：“正式接手了？”
　　蓝凯点点头：“子承父业，我不想让老爸失望。当然，还要靠大家帮助，还要仰仗象任叔叔这样的前辈。”
　　任总说：“你只要能做好，我会罩着你。如果做砸了，可就不要怪任叔不讲情面了。”
　　蓝凯说：“任叔您放心，就是砸自己也决不会砸您交的事。”。
　　任总欣赏地重新打量一下蓝凯。
　　出了任总家，颜慧乐说：“有门，看样子任总还是很喜欢你。”
　　蓝凯想到颜慧乐对任总“老滑头”的评价，心想，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接下来，又去了长虹虞科长家，虞科长很正统，开始不肯收，当听说是天讯公司自己农场的产品，来了兴趣，临走，把自己的热线电话告诉了蓝凯。
　　这一晚送了6家，还有4家只好第二天晚上完成了。
　　晚上，曾一辉没有回去。
　　听完蓝凯几个月的经历，曾一辉问：“这么说凌叔叔有可能成植物人？”他无法想象在北京301医院见过的善良睿智长者，现在无声无息躺在病床上。
　　“还未下最后结论，但不乐观。”蓝凯黯然。这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向凌方仪诉说公司的事，诉说自己的烦恼，而凌方仪象是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感应。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曾一辉知道凌方仪对蓝凯的重要性。
　　“只能尽人事，看天意。现在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节后准备转到市康复中心，配合一些理疗试试。总之有１%的希望，做100%的努力吧。”
　　“你现在成熟多了。”
　　“这四个多月，我的经历象是一个世纪，我失去了父母，也几乎失去了凌叔叔，我真正体会到了那种心被撕碎的感觉，那种绝望的感觉，怎么都挣扎不出来。就是现在，我每天早晨醒来都要对自己说一遍：蓝凯，坚强些。”
　　“小凯，你真的很棒。”曾一辉隔着桌子握住蓝凯的手。
　　“逼出来的。曾哥，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的使命。”蓝凯想笑，但只是嘴角苍桑地牵动了一下。
　　“你从五台山回来，凌叔叔受了伤，财务科长也换了，这中间……你想过没有？”
　　“你想说人为？”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凌叔叔受伤纯属意外，就是碰上心狠手辣的劫匪，或是凌叔叔报警激怒劫匪。而那个财务科长，则是看到你老爸不在了，想趁机捞点既得利益。如果是这样，你只是延缓熟悉公司业务和财务的时间，不会有太多的损失。第二种情况，就比较可怕了，假如有人利用你不熟悉公司，你老爸又没有来得及交待……”曾一辉从电话里知道情况后，总觉得事情似乎太巧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心里也曾有过类似的疑问，现在看来第二种情况不存在。警方已有结论，俩劫匪在袭击凌叔叔前还有其他作案前科，做法也都是守在ATM机旁，类似这种案件各地也都有。而陈茵人就在锦江，财务上的事我可以随时找她。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熟悉，想问也无从问起。说来你不相信，我从五台山回来到现在，能定下心来想事情的时间都没有，真的是穷于应付，焦头烂额。”吧台上水开了，蓝凯泡了两杯咖啡。
　　俩人聊了一阵天讯后，蓝凯就北京凯信公司的管理模式与曾一辉进行了磋商。他也不想搞得太复杂，提出一个简单的方案，就是曾一辉出任总经理，自己出任董事长，净利润三七开。
　　“分成比例太高了，我一分钱没投入。”曾一辉想过凯信公司的管理模式，知道不出意外自己是当然的总经理，但也只对正式委任后加薪抱有期望。
　　“你以技术入股。”蓝凯说。
　　“你给我15%吧，这样一年下来，也有30来万，一般公司的CEO也不过如此。”曾一辉认真地说。
　　“不要谦了，就这么定吧。”
　　“那你派个会计来。”
　　“还是刘嘉维吧。只是合约来不及拟定了，你拟一个，签名后寄给我。”
　　俩人又对凯信管理上的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讨论，一直到下半夜。
　　“在京城多待两天吧。”临睡前曾一辉说。他知道蓝凯很怀念在北京的日子，虽然也有开拓业务的烦恼，但都是年轻人，一起干，一起玩，哪像现在，整天处在疲惫和焦虑中。
　　“公司还有事。”蓝凯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与北京生活已经是两条道上的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