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欺骗时间

　　抬头看向卧室的门，相隔着门板。再听见爸爸的声音，不是在全程监控的探监室，也没有一米厚防弹玻璃的阻拦，自己不必拿传声话筒，在嘈杂电磁音干扰中，寻找苍老又疲惫的声线。十年后，中森银三的刑期刚过去八年，但距离他刑满释放还差二十二年。罪名无人知晓，更没有人知道那场庭审的过程，中森青子没有资格调查父亲真正被宣判的原由，唯一知晓的信息就是在庭审现场的毛利公生。但儿时玩伴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甚至，十年后的毛利公生，令青子感觉刻薄虚伪、不近人情、卑鄙低劣，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不尊重他人的行为，令青子极度厌恶他。想想十年后的他，被原生家庭抛弃，毛利兰彻底与他断绝姐弟关系，而伯母妃英理也不再认他这个儿子，果真报应。每天挂着虚伪的笑容，忙碌于各种交集场合，出现在所有的文刊报纸上，高调竞选霓虹首相的席位。眨眼间，恍然隔世————青子眼神呆滞，盯着卧室门长达二十秒，虽不曾看见中森银三的容貌，但再度听见他尖厚声线，脑海内不由浮现爸爸短寸平头的模样。拼命用手捂住嘴唇，忍住想要哭泣、想要发泄的情绪，中森青子死死捏住准备撕碎的照片。“抱歉，青子，一直没告诉你。”中森银三站在门前，没有扭动门把手，给女儿留下更多的空间。刚才的话音里有哭泣后的咽唔，表明女儿已经哭过。“不用这样的，爸爸，我只是询问您。”果然，这个时间点的爸爸，已经知道黑羽快斗是怪盗基德的事情。中森青子有着未来十年的记忆，知晓很多事情的未来发展，但也有很多事情是她无法揭开的谜团。再回到十年前，一切尚未发生的时间点，她要寻找线索，拼命改变中森家的命运。“嗯，是公生告诉你的吗？”中森银三知晓怪盗基德的信息都是来源于毛利公生，按照对方与自己女儿的熟悉程度，这件事恐怕也赖在他头上。“他很在意你的事情啊。”又补充说道。这不是对毛利公生的恶意揣测，而是对女儿的善意提醒，公生告知黑羽快斗的身份是存在私心的。他可能对青子有特别想法。作为搜查二课的警部，中森银三接触最多的财阀就是铃木财阀，宏伟又恐怖的庞然巨物，它随意一个举措，就能让霓虹经济掀起巨浪。而毛利公生，是由铃木家培养，提供给铃木园子的左右手。所谓的‘铃木公生’，也不过是给予忠诚度的肯定，对外界表明这个孩子已经归属铃木财阀，包括他的灵魂都烙下铃木财阀的印记。名为收容义子，实则忠犬家仆。如果表现优秀，拥有极高的权利，本身具备极强的商业天赋，婚姻就会绑定铃木家下一任社长铃木园子。他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与婚姻，现在接触中森青子，就是玩玩的心态。中森银三内心抗拒黑羽快斗，但更抗拒毛利公生。“嗯，可能吧。”中森青子随口答应道。房间内，地板上满是被撕碎的照片，全部是她与毛利公生的回忆。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眼眸里满是温柔，牵着两位姐姐的手，还说着要保护姐姐一辈子的可笑话。然后，面对姐姐的父亲被判三十年有期徒刑，他熟视无睹，甚至不愿与任何人提起那次庭审。中森青子不能理解十年后的公生，为何成为一个官僚主义极重的男人，他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至于这些儿时照片，都是在警视厅拍摄，用来拍摄证物的照相机，以及公款报销的胶卷，现在全部撕毁也不心疼。“爸爸，你安排我转学帝丹了？”青子主动提起这件事。对于人生重要事件记得很清楚，这个时间点的自己，再过几天就要转学帝丹，也会在那里遇见毛利兰、铃木园子、远山和叶三位闺蜜。“嗯，是有考虑，不过爸爸尊重你的意见，不想转学就不转学。”将中森青子送往帝丹高中，是为了帝丹学院的人脉。帝丹、杯户、江古田均属于一贯制学院，并且从这些一贯制学院毕业后的学生，将东京最优秀的工作霸占，上一代传承下一代，优秀的学习资源与工作条件变为世袭制。也是这种世袭制，形成现在的交际圈。在连环爆炸尚未发生之前，米花町的帝丹学院与杯户町的杯户学院，都比江古田更具备资源及人脉。科技馆、水族馆、市图书馆、市政大厅全部在米花町内，文教与政治的倾向也都以米花町为重。商业、股票、金融、律政等行业全部聚拢在杯户町内，各种办公大楼、金融大厦、商业街区布局杯户町。但连环爆炸发生，将杯户町与米花町的建筑炸毁大半，引以为傲的行业遭遇停滞，而同时东都市政厅又不愿意出资修缮杯户町与米花町。很多新兴派系有意阻碍米花町与杯户町的修缮，试图将霸占霓虹最大的杯户派系与帝丹派系拖拽下马。豪华大船即将倾覆，能有机会离开大船的人裹挟财富跳船，没有能力的人则会被巨浪吞噬，淹没入海底。这也是中森银三的考虑。现在帝丹派系即将倾覆，连警视厅警视总监的公子都被安排入学江古田，未来的政治风向显而易见。“不，我要去帝丹！”屋内，青子坚定自己的想法，前往帝丹学院。虽然她不了解政治，青年时期活在朦胧的感情中，被快斗、父亲保护的很好，但现在的她清楚‘未来’发生的一切。如果想要改变历史，就必须去帝丹高中。毛利兰在帝丹学院，借用毛利兰的渠道，接触两年后委任东京最高监察厅厅长妃英理。“……”“那就安排转学吧。”中森银三不会强迫女儿必须选择某一方。退一步说，就算帝丹学院面临危机，但帝丹派系本身的体量也极其恐怖，区区警视厅的小小警部无法与一个派系的能量抗衡。“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来自警视厅的电话，呼叫中森银三去加班工作。“青子，爸爸要去上班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作为警察，他无法逃避自己的职责。松开捏住门把的手，咬咬牙，转身离开中森宅。也是在中森银三离开家的那一秒，青子卧室的门打开了。“因为快斗吗？”未来十年所有特大型桉件，轰动一时的新闻，青子都有印象。米花市政大楼遭遇爆炸后，就是港区建筑沉没，同时怪盗基德活跃于东京，目的是寻找上一任怪盗基德。由快斗亲口承认，他没有偷盗任何宝物，做这一切就是想找到黑羽盗一。作为青梅竹马，青子没有理由怀疑对方。“就算十年后，怪盗基德的身份被曝光，黑羽快斗也没有遭受任何判罚，如此便能证明黑羽快斗的确没有进行偷盗。”这是青子的判断依据。没有受到任何判罚=没有任何过错=没有偷盗任何物品=黑羽快斗没有欺骗她“我现在要将重心转移到帝丹学院这边。”“必须要结识毛利兰，再通过毛利兰联系上妃英理，最后借助妃英理的身份调查爸爸被判刑的真正原因。”“而联系妃英理的办法……”青子回到屋内，将刚才没有撕掉的照片拿起来。这是最后一张与公生有关的照片，而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正是妃英理。由于母亲早逝，青子未上小学前都是在警视厅内度过，而与她同龄、在警视厅内玩耍的孩子，就是毛利姐弟二人。公生站在中间，一边手搂住青子，一边手搂着兰姐。“呲啦————”用力撕碎！认识快斗是在小学，而四岁至七岁时间段的午休，青子都是枕在这个男孩的肩膀上。她与毛利兰分别霸占一侧位置，天热的时候褪下衣服，天冷的时候共用被子。现在想想，那应该是段很快乐的记忆。“就是病变前的解药。”自言自语道。自从父亲被抓捕入狱后，青子就没有一天轻松，一边要追寻线索，一边面对生活、工作上的压力。也有在探监的时候询问中森银三，被捕入狱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但每一次追问，青子只能看见爸爸的童孔死死盯住自己，童孔中是懊悔与挣扎，却不曾说出答桉。包括入狱的罪名，作为血脉亲属有权知道的事情，她也无法知晓。她不会责怪自己的父亲。但那种无能为力的恨，就必将施加在别人的身上，比如同样知道真相，也同样不愿意告诉她的两小无猜那里。儿时最纯粹的情感，犹如被癌细胞侵蚀，情感内的温暖被蚕食殆尽。“三年后，毛利兰的计划才会成功，在她的极力撮合下，妃英理阿姨与毛利大叔复婚。”“妃英理阿姨复婚后，卸任在最高检查厅的职务，转变为全职太太。”“对于毛利公生，会彻底断绝母子关系。”这些是未来。青子掌控未来的信息，就能将未来改变。过程会很轻松的。“如果我改变历史，让妃英理阿姨与我的爸爸结婚，中森家的未来就不会有任何麻烦。”她是毛利兰的闺蜜，知道毛利兰安排父母复婚的全过程，现在只要稍加破坏，或者安排自己的爸爸中森银三替代毛利小五郎提起出现。最后妃英理阿姨喜欢上爸爸中森银三，两人结婚在一起，凭借最高检察厅的职位，帮助父亲更快晋升。“改变，中森家的未来！”手指松开，被撕碎的照片洒落，这是青子对童年经历的嘲讽。而被撕碎的那一张，背面似乎留有一行字。应该是公生写给他自己的。【不要试图欺骗时间，否则时间会反过来欺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