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拜拜

　　“之前你跑哪去了？”神宫和也听着这个声音，结合刚才浮现出来的各种记忆，微微笑着问道。
　　好像，这一刻他才是真正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顿时显现别墅楼房的虚影，豪华昂贵的轿车落于眼前，荒地也成世外桃源。养眼绿植，鲜艳娇花，一个个佣人女仆站在两道旁，在修剪着花园景观。
　　神宫和也看着这些幻象，明白系统这是让自己回忆起一切，他放松心态，缓步走着。
　　院子里。
　　那是三四岁的自己，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坐在纯白色的欧式茶桌前，端坐认真拜读著作《十日谈》。
　　“乔万尼·薄伽丘创作的短篇小说集。”
　　“明明是世家之子，却看这种谴责封建贵族的堕落和腐败的书籍…”
　　“违和感满满。”
　　‘那是你父母安排的。’
　　“我知道。”神宫和也点了点头。
　　继续往前走，四五岁的自己和几个十五六岁的女仆姐姐玩的不亦乐乎。
　　“……”
　　“这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在认识到自己的条件优越，并且可以享乐之后，你一度想要在家里面建立后宫。’
　　‘尤其对熟女姐姐感兴趣。’
　　“不是不能理解。”神宫和也沉默了一刻，看着那些正处青春期，美好的女仆们波涛汹涌的画面，也对自己的童年行为表示认可。
　　看着那熟悉的王子礼，还有借花献给这些女仆，寻她们欢心的熟练动作。
　　以及对女仆们说的各种花言巧语。
　　还有以少爷身份欺负一些女仆的时候…
　　“我…”
　　‘你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从不同环境开始，你就会完全不一样，有自知之明，这算是你的优点了。’
　　“你说是我之前的自卑？”
　　‘嗯。’
　　“…没办法，在现实面前，穷人哪来那么多自信。”
　　继续往前走，看到的是自己在房间里苦练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多种乐器的样子。
　　‘这时候认识到自己不能恃宠而骄，开始认真学习，勉强值得赞扬一下。’
　　“你以前可不是这种语气啊…”
　　“而且小时候我也有学习其他的好吧，各种礼仪以及家常技能之类的。”
　　‘学的最认真的插花技能就是为了泡女仆，你还沾沾自喜？’
　　“……”
　　“你刚才不是还在夸我聪明吗？”神宫和也被系统的毒舌弄得有些无言。
　　‘那只是许久不见的社交辞令罢了。’
　　“……”
　　“治愈。”
　　“我的第一次治愈原来是给小动物的么。”神宫和也蹲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幻象，六岁的自己把一只腿被压坏的小狗带回了院子里，一边抚摸着它，一边给予治愈。
　　‘早知道我就不该帮你申请这种技能。’系统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满是怨气。
　　“…”
　　“以我自身的寿命作为代价，治愈其他生命。”
　　“合理的代价。”
　　“所以我是死掉了？重来了一次？”神宫和也看了一眼那界面上显示的时间。
　　【-24:00】
　　‘你觉得可能吗？’
　　“…我开玩笑的…后面你肯定是升级了，找到了其他代价吧。”
　　‘没有。’系统冷哼一声。
　　‘修复动物损伤，代价是寿命’
　　‘修复人类损伤，代价是寿命，你学习的技能熟练度，并且对方的记忆会被封锁。’
　　‘在普通世界里，你使用超凡的力量，付出的代价不会这么简单。’
　　“之前没有听你说过这些…”
　　‘我说了你也会用吧。’
　　“不可否认。”
　　幻象继续变换。
　　西莉亚，琉璃，霞，星野唯。
　　“四个都有遇到过，因为家族宴会来到这里么…”
　　‘你那时候最喜欢的是琉璃，反而到现在和西莉亚的关系最好。’
　　‘男人真是善变。’
　　“…我记忆都被你锁了，这能怪我吗？”
　　霞在小时候就一直很活泼开朗，但是那时候自己嫌她吵闹，所以并没有怎么搭理。
　　而西莉亚总是绷着脸，所以神宫和也就寻思着要怎么逗她开心。
　　星野唯是偶尔就会来这边和自己学习，练剑道，也挺喜欢和自己斗嘴的。
　　至于琉璃…
　　黑色长发的女孩虽然总是说讨厌自己，却是来神宫家最频繁的一个。
　　每次来都会拿一本新书过来看，一言不发。
　　等自己主动询问，或者是评判那本书后，两个人就会进行各种无意义的辩论。
　　而且，现在几位大小姐虽是各有特色。
　　但在小时候，琉璃是长得最漂亮的。
　　冰清玉洁，粉嫩可人，棕黑色的大眼睛，喜欢穿长长的白色裙子。
　　这点倒是和西莉亚一样。
　　看着幻象中，小时候的自己走在她的身边巴拉巴拉一顿说，琉璃却不给予回复的样子。
　　神宫和也莫名想到了。
　　‘舔狗日记。’
　　“你再骂？”
　　“琉璃要是真的讨厌我，肯定不会是那种反应。”神宫和也很是厚脸皮地说道。
　　‘如果不是我告诉你她有背对着你笑，你早就放弃了。’
　　“…那我们功劳对半？”
　　‘谁要你的功劳。’系统冷冷回应。
　　神宫和也忍不住笑了，“这样和你斗嘴，就像回到了从前一样。”
　　“快到了吧，神宫家烧毁的画面。”
　　‘……’系统没有在说话。
　　眼前和谐，完美，与家人共度的时光，与女仆们嬉笑玩耍，还有逗乐那四位大小姐的画面全部破碎。
　　宛如玻璃碎裂一般，往前踏出一步。
　　看到的便是熊熊烈火，听到的是哀嚎与痛苦的声音。
　　“你一定要这种转场吗？”神宫和也吐槽了一句。
　　沉重的画面，他想用轻松的心情看待。
　　两世为人。
　　该长大了。
　　从三楼开始蔓延，自己熟悉的女仆，管家，全部死于爆炸。
　　而身处二楼宴会中央的父母在有条不紊地组织别人逃离，以至于忽略了自己，被火浪席卷，最终消失。
　　崩裂的支柱，化作碎裂的石块，一楼的孩子和大人们仓皇逃窜。
　　神宫和也此时也不过一个小孩子。
　　能做什么？
　　“治愈。”
　　成功逃到一楼的伤者。
　　神宫和也全部给予治愈。
　　而其中，星野唯的脸上烧伤，霞被压断的右臂，西莉亚的双腿，还有为了保护另外的孩子，而背部烧伤最为严重的琉璃。
　　“虽然只是小孩子。”
　　“但却比谁都要勇敢。”
　　“比那些不顾一切往外逃的大人，要好太多了。”
　　神宫和也看着这些画面，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神宫夏实。”神宫和也看着那个不断组织救援，无比急切的少年。
　　他有些疑惑。
　　这和之前自己回忆起的片段有所冲突。
　　自己是为什么要把他按压进水中？
　　这场火灾真的是他导致的么？
　　‘这一次治愈，你所付出的是五十年寿命的代价。’
　　‘你所学的所有知识，技能，全部都没了。’
　　‘并且只能活到二十三岁。’
　　“所以你才和我冷战，不愿意搭理我了么？”
　　‘我没有那么无聊。’
　　“那是为什么？”
　　‘……’系统没有回应。
　　神宫和也使用的超凡力量的次数过多，让上面的系统检测到她违规了。
　　所以，自那以后，她也无法与神宫和也交流。
　　但这种理由，她怎么说？
　　——
　　往前看。
　　神宫夏实开始帮忙处理神宫家的后续事务，但他明显不是这块的料子。
　　与各方巨擘，世家的那些大佬相比，他太过稚嫩。
　　无法把神宫家带出困境。
　　所以只能拼命地偿还外债。
　　然后照顾着神宫家最后的独苗——神宫和也。
　　神宫和也因为治愈的代价，所学的知识和技能全部都要重来，但系统的学习加成也消失了。
　　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想一飞冲天已然不可能。
　　而之前所救的那些人，还有四位大小姐，也都将他遗忘。
　　一个人在品尝过高处的果实，享受过无与伦比的富贵生活后，一下子跌落谷底，住着普通的租房，学着以前学过的东西，却也学不明白。
　　心里乱如麻。
　　外加上系统也没有搭理过他，无人成为他的树洞，无人开解。
　　于是，郁郁寡欢的他为了让自己快乐些许，稳住情绪。
　　而自甘堕落。
　　又变成和前世一模一样了。
　　“真是愚蠢啊。”神宫和也看着这些画面，给予评价。
　　‘……’
　　‘换做是谁，都需要时间的调整。’
　　“……”神宫和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断接受记忆的同时，心智也是在愈发变得成熟的。
　　更何况，这都是过往了，正视过往，客观评价，才能让他在以后更好的前行。
　　原为神宫家大少爷的他，就这么度过了自己的小学，初中，一直来到高中。
　　虽期间有认真学习，努力练习过的时候，但大多时间还是虚度光阴，自怨自艾，期望着能看到光芒，却又无力改变。
　　不。
　　只是懦弱地不想改变。
　　——
　　回忆的终章。
　　只比自己大八岁，年仅二十四岁的神宫夏实，自己的叔叔终于还完了神宫家的债务。
　　因常年精神紧绷，以及黑眼圈让他看起来特别憔悴，甚至有种四十岁大叔的感觉。
　　他坐在神宫和也的身旁，递出了一份报告。
　　【肺癌晚期】
　　烟，作为维持精神的关键，是支撑他努力还外债的重要助力。
　　但最终还是反噬他。
　　神宫夏实吸了一口烟，吐出云雾。
　　他眼神黯淡地看着神宫和也。
　　明明这么帅，在学校里收到的情书也多的数不过来，却也没有交女友。
　　美好的青春生活，也没能让自己的侄子振作过来。
　　可惜。
　　他太忙了，没有空闲时间去开解，也没有资格开解神宫和也。
　　“和也。”
　　“对不起。”
　　“叔叔有点扛不住了，如你所见，活不了多久。”
　　“不过你放心，债务都还完了，不会让你困扰的。”
　　神宫和也怔了怔，他看着叔叔苦笑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叔叔这里有件事，想和你坦白，也想和你道歉。”
　　“……？”
　　“十年前的火灾。”
　　“是我……”
　　年少时不被理解的积怨与疯狂，让他犯了大错。
　　在厨房处泄漏天然气，并且设定时间点爆。
　　本来只是想报复一下自己的哥哥，神宫长平，想告诉他自己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能做到很多事的。
　　想要证明。
　　神宫家，他也可以将其振兴，让其伟大。
　　他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所以犯了错。
　　可是…这所造成的后果。
　　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太多了。
　　死去的人。
　　还有各种伤者，神宫家毁灭性的打击。
　　他慌张，他愧疚，罪恶感让他想尽可能挽回。
　　想要弥补。
　　但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剩下只有灰烬和一大堆烂摊子。
　　被伤害的侄子，也无法抚平他的伤痕。
　　神宫夏实。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罪人。
　　……
　　“……”神宫和也看着自己殴打神宫夏实，一度想要杀了他的画面，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
　　“停吧。”
　　“不用看了。”
　　‘你没有杀他。’系统解释道。
　　‘你治好了他的癌症，付出了七年的寿命代价。’
　　系统显然不想让神宫和也觉得自己是坏人。
　　所以把后续说了出来。
　　“所以我选择去死？”神宫和也揉了揉眉心。
　　“两世为人，到最后还是一个懦夫，还是一个胆小鬼。”
　　‘……’
　　‘你不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神宫和也闻言笑了笑，“你突然就温柔起来了呢。”
　　“但是之后，神宫夏实还是自杀了，我的治愈依旧是白费，还给你添了麻烦。”
　　“我没死，到现在只是被封锁了记忆，所以是你救了我。”
　　“系统，你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需要知道。”
　　她看着剩余的最后一分钟。
　　‘我还剩六十秒，可以和你说话。’
　　‘好好听。’
　　‘一’
　　‘你的签到系统，技能依旧会派发，只有超凡的技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代价已经被我调整到可忽略不计，所以你以后不用担心这方面的事情。’
　　‘二’
　　‘我作为系统，很快就会消失。’
　　‘三’
　　‘虽然是消失，但我会以另一种形式待在你身边。’
　　‘给你个提示。’
　　‘到现在为止，你亲过的，还有治愈过的六位大小姐里，有一个是有部分我的意识的。’
　　‘你可以猜猜是谁。’
　　‘猜对的话…’
　　‘你就当是在和我谈恋爱了。’
　　‘四’
　　‘经历了这么多，你变得成熟了。’
　　‘不用我督促你，也能好好学习，努力。’
　　‘成为更加优秀的人吧。’
　　‘五’
　　‘抱怨一句。’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绝对不会选择你成为我的宿主了。’
　　“……”神宫和也嘴巴微张，他看着周边的幻象尽数消失。
　　“等等。”
　　“最后问个问题。”
　　‘说。’
　　“你说六个人里有一个是你，所以我会去到璃乃那……也是你的安排…？”
　　‘秘密。’
　　‘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是想让我和六个大小姐都接触一遍么…可这…”
　　‘你最喜欢的后宫，梦想成真，不好么？’
　　‘我是最了解你的，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救过的人，你愿意就这么放手么？’
　　‘时间到了。’
　　‘拜拜’
　　“……”
　　“还真是任性啊，你这个系统。”神宫和也看着周边的景象回归原样，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