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秦佑中午在天台上的突然失控让苏君欣有些不安。
　　她从前在末世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些人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转瞬间却会变得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
　　脸色发白、双目充血、失去判断能力、渴望发泄怒意......和冲自己发火时的秦佑几乎一模一样。
　　忽然，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了过来。
　　她一惊，迅速移开视线，把捏成两截的橡皮擦塞进手心里。
　　秦佑眨眨眼。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今天下午一直在偷看我？”
　　苏君欣心虚地轻咳一声，“没有，只是刚才窗外有一只鸟。”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在看我呢...”秦佑撇撇嘴，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却又很快恢复笑容，“不过，我家猫也很喜欢趴在阳台上看鸟呢。”
　　苏君欣已经镇定下来，她故作随意地点点头。
　　“那你喜欢猫吗？”秦佑又问。
　　苏君欣看向他，犹豫几秒，“我...不确定，没养过。”
　　她唯一养过的宠物就只有小右。
　　他闻言立马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那我能邀请你来我家玩吗？我很想把你介绍给我的猫认识。”
　　他居然想把自己介绍给一只猫认识？
　　苏君欣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笔，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秦佑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愣了愣，然后眨眨眼，目光中带着点歉意。
　　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后的小狗。
　　他将凑近她的身子缩了回去，低垂下眼眸，手指不安地绞紧。
　　“抱歉，我其实一直没有对你说实话。”他低声道，“我小时候患有社交功能障碍，有时不太能理解人们对我的社交暗示，也不擅长处理自己的情绪...我以前从来没有过像你一样的好朋友，刚才我可能太兴奋了，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他说话时，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不断轻颤，像是一对从蛹中挣扎展翅的蝴蝶。
　　苏君欣呼吸一窒。
　　她没料到秦佑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不过这也就能够解释他之前为什么会出现那样反常的行为了。
　　秦佑会对李维泽抱有那样大的敌意，根源竟是心理疾病......
　　想到这一点，她不自觉便对他怜惜几分。
　　苏君欣抬手轻轻放在他的手上。
　　“没有。”她坚定地重复道，“秦佑，你没有冒犯到我。”
　　秦佑抬起眸看向她，眼底还带着些晶莹的水光。
　　“那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月亮都有不想向人展示的一面呢，更何况是人呢？每个人都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正是因为这些特殊性，才让我们能够成为自己。”
　　秦佑出神地看着她，“那你也有‘奇怪’的地方吗？”
　　苏君欣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
　　“当然有，下周的物理实验课，我展示给你看。”
　　秦佑这才展露笑颜。
　　“好，一言为定！”
　　*
　　不知道秦佑究竟和李维泽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他们达成了协议，以后午饭都由秦佑带，晚上秦佑偶尔会不来晚自习，所以晚餐由李维泽负责。
　　苏君欣不愿意欠人情，既然给了李维泽饭钱，便也往秦佑的口袋里塞了几张红钞票。
　　结果没过半小时，这钱又回到了她自己手里，甚至还多了一摞。
　　“你想聘我当你的英语老师？”苏君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秦佑认真地点着头，“嗯，你放心，我学得很快，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可你的英语成绩明明比我还好。”
　　秦佑将钱推回她怀里，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要你教我英式发音而已。毕竟在整个一中，我找不出来能比你的发音更标椎的人。”
　　“可大家都是美式发音，你为什么一定要学英音？”苏君欣追问。
　　“因为这样我们就有了更多共同点啊！”他笑得一脸无辜。
　　苏君欣注视了他半晌，一时间竟没想出反驳的理由，只好无奈地应了下来。
　　晚自习后两人边往外走边商量“补课”的具体时间，最后定在了每天的午休前。
　　目送他坐上车后，苏君欣才走向自己家的方向。
　　不过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在跟着自己，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在路过一个路口拐角时，她飞快朝后瞥了一眼。
　　跟在她身后的是四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
　　她很快便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
　　三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正好在苏君欣所住别墅区的附近，有一片小公园。
　　小公园里晚上没有人，安静得诡异，像是恐怖片拍摄现场。
　　苏君欣就在这里被那四人拦住了。
　　四张陌生的面孔，打头那人她最面熟，和前几天被她踹了下身的游彪长得有八分相似。
　　很快想起来了，这位应该就是实验一中的校霸——高三年级的游峰，一个连教导主任都敢揍的狠人。
　　游峰嘴里叼着根烟，上上下下打量她，语气十足轻挑。
　　“你叫苏君欣？”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嗯，是我。”
　　“听说，你打人挺厉害？”
　　他朝她靠近一步，有意无意地露出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一凑近，浓烈的古龙水香味便扑面而来，苏君欣微不可察地皱起眉，不答反问：“找我有事？”
　　“你那天揍了我弟，游彪，还记得吧？”游峰朝身后那三人瞥一眼，“本来是想来瞧瞧你到底有多厉害，不过现在么...”
　　他转回视线，对着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看你这小脸长着还挺标致，爷就不计较你打人的事了，只要你陪爷去钻小树林，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怎么样？”
　　苏君欣转眸看向他示意的地方。
　　那是公园最黑的角落，路灯还恰好坏了两盏。
　　嗯，确实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只要我陪你去那里，你就放过我？”她平静地问道。
　　游峰双眸一亮，显然没有料到她居然会这么“配合”，当即爽快地道：“而且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游峰的人，南城所有高中，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苏君欣垂眸思考片刻，翘起嘴角露出个浅笑。
　　“好啊。”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朝小树林走去。
　　游峰当即喜不自胜，将烟头往地上一吐，笑着跟上她的脚步。
　　身后那三人面面相觑。
　　一人忍不住担忧：“那女的这么爽快，不会有诈吧？”
　　另一人抬手在他后脑勺上一拍，“你傻X啊，咱们峰爷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事？要你瞎操心！”
　　最后一人也附和道：“峰爷可是全国黑带冠军，还怕治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有道理有道理，就峰爷那体型，压都能压死她，肯定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然而就在三人为游峰提前庆祝时，昏暗的小树林里，却传来数道闷响。
　　苏君欣长吁出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抚顺校服衣领，又抬手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她转身，笑着看向游峰。
　　他倒在地上，身体呈现着一种扭曲的状态——双腿被折到脑后，和抬起的手腕绑在一起，脖子和手腕之间连着条鞋带。
　　鞋带绷成一条直线，他只要一动弹，喉咙便会被鞋带勒得更紧。
　　游峰的脸涨成了紫红色，眼珠微微突出来。
　　他说不出话，只能祈求地看着她。
　　苏君欣在他面前蹲下，笑着竖起两根手指，轻声开口。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