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 闲散惬意

　　初春，希林去皇宫报到。天气还有些冷。他被告之不会立即见到王子。皇宫的排场很大，做什么事都不急。先是报到就要等一周，一周后才会安排出他的宿舍和装备。
　　而且，成为预备的侍卫前，有一段时间的入职培训。会训练基本的战斗能力和皇宫礼仪，都要完成对应的考核，才能放心让他留在王子身边。
　　希林报到以后，最紧迫的还是要找住处。小王子说过让他和坦雅住在一起，那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那里是步行街上最显眼的一处住所）。这……也要看对方是否乐意接纳。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还没有很熟。希林也是硬着头皮去了步行街，找到海岸美景酒吧。
　　“嗨！”希林敲开门。
　　时候太早，坦雅还在慵懒地躺着。他打个哈欠，发现是希林来拜访，又立即变得很兴奋，后悔自己没早点梳妆打扮。
　　“是你？快进来！”
　　小阁楼里烧着炉子，非常暖和。到处都堆放着伶人的漂亮衣服。他把沙发腾出来给少年坐着，又倒了热茶，端出精致的点心。糖在古代一直是稀缺的资源，甜食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大冷天的，你怎么穿这么少。”坦雅自己裹了件厚重的皮草，也给希林找了条毯子盖着。
　　吸血鬼的体感很弱，冷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身体随着天气变冷而已。烤烤火，僵硬的肢体又恢复了弹性。
　　希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端着茶又看看这间小阁楼。这里空间真的不大，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帝国嘛。所有的生活设施巧妙地聚集在小空间里，非常精致。
　　“怎么了，干嘛愁眉苦脸的？”
　　“额，坦雅，说起来有点难为情。虽然是王子……哦不是，小昆，他吩咐的，但我也要问问你本人的意思才行。”
　　“嗯，什么事啊？”
　　“小昆说我做了他的侍卫以后，可以住在你这。和你住一起……可以吗……我也可以找别处住的，不是一定要听他的。”
　　坦雅先是很吃惊，然后立即又变得非常开心。他坐到沙发扶手上，紧挨着希林，笑呵呵地说：“他吩咐的？那你当然要住过来！”
　　“可是你方便吗？我不是一定要听他的。”
　　坦雅笑着搂着希林的脖子，一点反感的意思都没有。“当然方便！我一个人住很无聊的，有人陪着最好了。欢迎你来。”
　　他的回答很热情，希林小心地偷看他的神情，绝不是虚情假意。
　　“你可是来陪着我的。以后我吃饭逛街你都要陪的噢！我好几年都没正经出门了。”
　　好几年都没出门了……至于么？
　　“一个人逛街很傻的啊！自从小昆包养以后，也没人来我这了。朋友越来越少，就连门都懒得出去。”
　　坦雅说起自己最爱的几家餐馆，兴奋极了。
　　“你都没有去过吧！没吃过帝国的菜，怎么能算帝国人？哼哼，我们一天吃一家，能吃到明年还不重样！诶，你都爱吃什么？”
　　坦雅没等希林回答，自说自话地继续：“不过你住在我这，都要听我的，嘿嘿嘿。我最爱吃烤鱼，撒很多黑胡椒，特别辣特别好吃……但是我也爱吃无花果酱和烤猪排，糟了，两家店不在一个方向，今天先吃哪个呢……”
　　他越说越开心，睡意全无，开始梳妆打扮起来。因为伶人的职业习惯吧，出门了就要精心摆弄一番。在希林看来他已经很好看了，涂了厚重的妆容反倒很奇怪。
　　“你今天就住过来，是吗？”
　　希林点点头。
　　“那你的行李呢？”
　　“我没有行李，就两套衣服。”
　　坦雅把整个脸都刷成白的，跟刷墙一样的。帝国人就是这么以白为美。又涂的小红脸蛋。希林实在看不下去，夺过他的刷子，教他适可而止。
　　“烤鱼和烤猪排你更爱吃哪个？”坦雅纠结了很久，但最后自己做了决定，“我还是想吃辣的。先陪我吃烤鱼吧！”
　　希林还有一件十分焦虑的事情。住在这么小的空间朝夕相处，自己与人类不同的生活习性恐怕瞒不住的。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迄今为止，清楚地知道希林习性的人，只有安塞尔一个而已。
　　“坦雅，我陪你去。但是我不需要吃。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这说的什么话！还有只让你住不给你吃喝的道理嘛。你的伙食我包了。”
　　希林放下茶杯。小桌上的点心也文丝未动。
　　“我是真的不需要吃喝。我有专门的食谱。我……”少年还是没有说得出口。“我先住一段时间。你如果觉得受不了，可以提出来，我会离开的。”
　　坦雅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心里惦念着美食，还说无论希林在做什么瘦身减肥，闻到那条烤鱼的味道也会把持不住的！
　　看外面天色大亮，帝国大教堂的钟声敲响，有十点钟了。坦雅点点头说：“这会那些馆子就开张了，我们走吧。”
　　他挑选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有些过于花哨，甚至有点盖里盖气的。
　　“喜欢吗？我还有件类似的.和我住在一起，我的衣服也可以借给你。”坦雅对着镜子扭了好几圈，内心的喜悦全都写在脸上。
　　希林还不能接受这种浮夸的审美。和他一起走在路上，总觉得像带了个女人。
　　不说这个，帝国真的盛产鱼类，有的鱼比野猪还大。二人走去水产市场，这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一大早商贩们已经从渔船那里购买了新鲜的海产，品类丰富到无法想象。五颜六色的鱼类就有上百种。还有些完全说不上是什么玩意的海产，希林看到了都情不自禁感叹：这玩意也能吃？
　　一家摊贩在一边切一边售卖一条巨大的鱼，就是那种比野猪还大的鱼。他们来的算晚了，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人买走。剩了半只放在那，血淌得到处都是。
　　“嘿嘿，盐烤金枪鱼……”坦雅一边说一边流着口水。
　　“你要买回去烧吗？”
　　“才不！我纤细的手指一点家务也不能做的。吃饭我都在外面解决。你没来的时候，我都在楼下酒吧随便吃点面包。”
　　难以置信，他这是吃了好几年面包？希林有点小小的遗憾，他离开家乡的时候已经是吸血鬼了，所有的食物入口以后都会化为灰烬与尘埃。他都没有尝过那么大一条鱼是什么味。
　　家乡的小鱼干有股子腥臭味。但这里，那么大的鱼居然是香喷喷的！闻到那种盐烤的肉香味他也忍不住尝了一口。鲜美的肉质入口，香味残留在口鼻。但肉质的纤维随着咀嚼迅速化为尘埃，最后咽下去又是苦涩难耐。
　　坐在餐桌上，希林苦笑着看看坦雅。他正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样，这里的烤鱼让你也把持不住了吧！别看这里便宜，论味道绝对是帝国一绝！”
　　坦雅找到的小店就在鱼市里面。条件脏乱差，价格也实惠。但鱼绝对是最新鲜的。刚刚那条大鱼的鱼腩就被老板买来了。
　　“你的脸色真难看。要喝一口酒嘛？”
　　希林没喝。
　　“不喝算了。这里的酒水都是劣质的，我住处的那些比较好。”坦雅对希林的情况有一点点好奇。“你在减肥吗？我们伶人要减肥的，你们练武的不都是往死里吃嘛？”
　　希林被逗笑了：“瞧你说的，至于么！”
　　“真的。以前遇到过一个，能把那一条鱼都吃了。”
　　“哈哈！”
　　坦雅一边吃一边说话，可能很久都没人陪，他憋了很多的话。各种恩客的段子，还穿插他的减肥秘籍。他饭量不大，那么大一块鱼腩也只吃了一小部分，结果也是扶着墙出去的。
　　二人有说有笑，又到处瞎逛。希林告诉他自己要等一周才会入职，坦雅简直开心到天上去了，恨不得这一周都不回家。
　　尽情游玩的间隙，他也有暗自神伤。
　　“希林，小昆已经两年都没有见到我了。再过几年，我过了二十岁，就是个老人妖。这个行当混不下去了。到时候，我都没脸去见他了。”
　　“放宽心啦。王子……不，小昆……他是个善良的人，他对别人的帮助是发自内心的。”
　　“那你呢？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最近我生活的环境发生了许多巨变。不过如果能安定下来的话，我就会在你里住很长一段时间吧。我可是能，活很久很久的。”
　　希林打算着，先瞒一周吧。一周不喝血，他的身体尚能维持。等去皇宫报到的间隙再找机会吧。
　　二人离开鱼市以后，不知不觉走到了帝国大教堂外的广场。这一天许多人聚集在广场外面，有几名修士举着神龛游行。许许多多市民就跟在他们后面。
　　神龛就是个镶金的盒子，用小轿子举着。至于为啥神圣、里面到底装了点啥，大家也说不清，总之修士们说很神圣就对了。
　　修士们游行的同时，也在售卖一些价格不菲的圣物。也不晓得坦雅他咋就这么不差钱，买起东西来都不眨眼。难道演艺圈的人都这样？
　　二人跟着游行的人群。队伍绕着广场走了一圈，神龛又被抬回教堂。那群人也跟着进去。希林自然跟进去了。一回头，坦雅却被拦在外面。
　　把门的小修士脸色很难看，非常嫌弃地拦住坦雅：“你这个人罪孽深重，不可以进去。”
　　希林不晓得这是搞什么。但坦雅的脸色卑微，低声对希林说：“这里不让我进去的。你进去吧，我在门外等你。”
　　教堂里无非是些华丽的装饰，希林只是觉得好看，从来也没觉得必须进去干嘛。他纯粹就是来陪着坦雅瞎逛啊。
　　“为什么？”
　　“因为……我……”
　　“还为什么？一看就是阉人。一把年纪了不男不女的，还好意思出门！你这样的人罪孽太重，买多少赎罪券都敲不开通往天堂的大门。”
　　坦雅低着头听着，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看他委屈的样子，这种机遇也不是碰巧。
　　希林怕他难过，站在小修士面前挡着他。
　　小修士仔细打量一番少年，也是鄙夷的口气说：“你长这么好看，又跟他在一起，该不会也是个阉人吧？”
　　吧嗒——
　　希林手里的长剑弹出剑鞘。小修士吓得不敢多说。但是手指着不远处的卫兵。
　　帝国的重要公共场合，都有专门的卫兵把守。扰乱秩序的人会被立即逮捕。小修士说了不让阉伶进去，就不能进去。硬闯的话卫兵伺候。
　　“我们走吧。我不该抱着侥幸混进去的。这里的确不允许阉人进出。”坦雅拉着希林的衣角离开。
　　“这些人有毛病吧。神圣国土竟然还挑选子民？我看他们已经把教堂办成游乐场了！”
　　坦雅示意他嘘声，不要乱讲，别断了自己上天堂的路。
　　“天堂的路不在这里。真正的神圣国土是任何子民都可以踏入的领地。我带你去真正的教堂吧。”
　　“还有我可以进的教堂？”
　　“那当然。”希林信心满满，“我都能进，别说你了。你好歹还是个人呢。”
　　“就是路途会有点远，我们得做好在那边过夜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