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 两个人的梦境

　　“你醒啦！”
　　温柔的呼唤在耳畔响起。希林睁开眼睛，子正裹在温暖的羊皮被子里。脸上的血渍已经擦拭干净，身上几处开放的伤口也包扎好了。
　　阿赞捧着热茶，依偎在希林身边。
　　帐篷的帘子敞开着，看得到外面夜色下，篝火正旺。蛮族们载歌载舞庆祝胜利。
　　真是奇怪，还没有离开这一场梦吗？
　　阿赞将茶送到希林嘴边。喝一口，只有灰烬与尘埃的苦涩。希林摇头，将茶推开。
　　“不喝吗？不喜欢这个味道？”
　　阿赞又盛奶酒给他。希林也是拒绝。最后，阿赞盛了清水。
　　“这个是水，你总可以喝吧？”
　　吸血鬼的体质，连水也难以下咽。
　　“那么你要吃点东西吗？我这里有烤肉，还有馍馍，还有浆果……”无论阿赞给他什么，他都不肯。阿赞急了，略带着哭腔问道：“怎么，你全都不喜欢吗？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还是，你在因为白天的事情生气。”
　　希林摇头，温柔地安慰她：“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想吃东西。让我就这样休息一会吧。”
　　阿赞见他高兴，也跟着高兴。“好，你就这样躺着休息。你要什么我就给你拿。”
　　希林裹着羊皮被子，背靠着垫子舒服地呆着。阿赞也陪着他这样靠着。帐篷里有炭火盆烧着，温暖又舒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毯子边上还有两个彪形大汉，提着刀，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阿赞也不高兴了，朝那两个人呵斥：“你们干嘛？”
　　“公主，大首领吩咐过了，让我们看着他。”
　　“看着？你们要看到什么时候！”
　　“没说什么时候，就是一直看着。”那大汉的回答很耿直。
　　“看什么啊！你们没见过是吧？”阿赞发起火来，真是挺凶的。她说着就把腰带解开了。“你们要看是吧？本公主现在要就寝了，你们来看啊！”
　　大汉脸一红，解释说：“没有，没有，小的不敢看。但是……大首领说了，这个人很危险，公主您不要跟他过于亲近。”
　　“这是本公主的夫君！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
　　阿赞的眉毛都竖起来。那两个人左右为难。阿赞不管那么多，厉声将二人呵斥出去。又拉下了门帘，帐篷恢复了二人小世界的宁静。
　　她见到希林，又是喜笑颜开的面容。蹦蹦跳跳跑来，坐在他身边。
　　“好啦，我把他们都赶走了。”
　　希林微笑点头。
　　“你叫什么？还没有告诉过我。”
　　“迦兰德。”
　　许久没有说过这个荒原上的名字，希林自己也十分怀念。
　　“迦兰德啊……真是好听。这是勇士的名字。”
　　迦兰德低头苦笑，名字的确是勇士的含义，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勇士呢？冲锋陷阵不怕死，更类似于区区匹夫吧！
　　“我叫做阿赞，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嘛。”阿赞依偎在迦兰德怀里，笑着讲述她自己的故事。梦境里与现实交错，有许多奇妙的违和。她在梦境里的哥哥，不是扎卡力，而是迦兰德的舅父大首领。
　　阿赞说着说着，与迦兰德的身体靠得更紧。少年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二人像小鸟依偎在巢里，笑着窃窃私语。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好像在梦里见过一样。你呢，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嗯。”
　　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与女孩子亲昵的举动发生在梦里。梦里这个阿赞，如此真切，无论样貌还是性格都别无二致。此时此刻，阿赞会做着同样的梦吗？真正的她，也是这样执着地爱自己吗？
　　迦兰德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困倦了，二人就这样步入梦乡。即便是梦，征战沙场以前，能有这样的美梦也值得吧！
　　经历了这么多，总算可以返回现实了吧。
　　清晨的阳光直射双眼。迦兰德揉揉眼睛坐起身。外面传来牲畜的叫声。这里还是野蛮人的营地，身边并无一人，他迅速爬起来，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
　　一脚踏出帐外，血腥味扑鼻而来。抬头只见，触目惊心的京观还在！迦兰德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一软跪在地上。
　　四处是乌鸦进食后残留的狼藉。无数漆黑的翅膀盘旋在高空，犹如乌云。巫祝站立在断墙上，俯视着营地。
　　“你醒了！”
　　阿赞从远处奔来，手上还提着水壶。她见迦兰德脸色苍白，扔下手上的物件急忙扶起他。
　　“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这样跑出来。走，我们回去。”
　　她硬是拉着迦兰德回到小帐篷，又拉下帘子，隔绝外界血腥的场面。
　　“我盛了水，给你洗脸。我还找出了哥哥从前的衣服，我来帮你穿。”
　　阿赞尽心地服侍，她已经将迦兰德当作自己的伴侣。只是迦兰德拒绝吃任何东西，也不喝水，令她十分担心。
　　“你如果觉得累，就再睡一会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迦兰德也以为，多睡一会可以结束这场梦境。整整一天，他断断续续地睡着几次，又再梦里的梦里惊醒，每次，都回到这一间熟悉的帐篷。他开始意识到，这次的梦不一样了。
　　夜里，巫祝又举行了狂欢的仪式，乌鸦们还在进食剩余的腐肉。迦兰德披着衣服站在帐篷外，偷偷地观察着这里每一个人。他们长相、穿着，既熟悉又陌生。而他们，疯狂地信奉那个巫祝，明显是为了满足巫祝的要求才作出这样残忍的行径。
　　这一天也过去，第二天醒来，果然还在梦境里。祭祀的仪式持续了三天，终于结束。乌鸦再吃不到什么了，纷纷散去。而族人们在第四天早上，也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阿赞公主说，按照巫祝的指示，大家即将搬去新的地点定居。当然，这里如此惨烈的景象，也确实不适合居住。
　　族人帮助公主收起帐篷，又将生活物资装上马车。此时的迦兰德，穿着蛮族的衣服，骑着马，与其他人别无二致。
　　他又壮着胆子最后看了一眼京观。如此蛮荒的行径，绝不能再发生。他侧过脸，看到巫祝也悄然注视着自己。
　　巫祝显然是为了取悦邪魔才如此。若是能亲手毁了这半人的怪物，岂不是可以终止蛮族的行径？
　　迦兰德朝着巫祝冷笑一声。对方凝神注视，似乎也感受到了少年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