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体双魂

　　南宫凡在其中看到了优良品种的灵草，如今也无人照料肆意生长。高耸的桂花树，没有诱人的香味，垂落着身躯，像是行将朽木的老者。
　　这里的一切都是荒凉、古旧、没有生机的，与院子之外崭新、充满活力的黑府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宫凡闻到了一股异味，有点像中草药的味道，还掺杂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南宫凡略微犹豫了一下，抬起了脚步，没有飞向天空，就这么行走在杂草之间。尖锐的杂草触碰着衣袍，衣服上也沾染着草屑。
　　南宫凡一步一步来到了家主楼前。
　　大大敞开的房门，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两排桌椅。首位的坐椅盘旋如龙，透着一股子威严，只是这威严也老了。桌椅之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灰土。撑起楼阁的巨大柱子之间满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南宫凡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黑家的家主府居然会是这幅模样。
　　他轻轻走向了后阁，断断续续的梯步展现在眼前。
　　南宫凡迈步上前，梯步一阵摇晃，好像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随时都会跨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来到了二楼。一条直通前后的通道，两边都是紧闭房门的小屋。墙缝里摇曳着细小的杂草。
　　走尽通道，又是更加残破的梯步。
　　随着吱呀声南宫凡走到了三楼。
　　三楼宽敞，只有一间屋子。房门虚掩，透过缝隙能看清其中的床和书柜。但还是没有一丝人影，好在不再是那么目光随意一扫便能看见满地灰尘与杂草。
　　南宫凡推开了虚掩的门。那股难闻的中草药味扑面而来。
　　虽然难闻，南宫凡却感觉自己身上的陈年老伤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好像其中坏死的组织又在缓缓闭合。毋庸置疑，这是治伤的中草药。
　　南宫凡站在门口，环视四周。没有发现人迹。到这里他便不好随意进入了，不由有些无所适从。
　　一道很淡很淡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小泽啊，进来吧......”
　　南宫凡这才发现屋子的阴影处有一个轮椅。其上的人带着轮椅完全融入在了黑暗之中。
　　南宫凡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迈步向前。这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在他的想象之中。黑家家主，他的爷爷是个气势可吞山河的老者，虽然闭门不出，天地之间的大势却尽皆出自他手。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者。要不就是一个所有事情尽皆交给别人打理，自己一心闭关只追求大道真理的巅峰武者。
　　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黑家的家主是个只能坐在轮椅上，了度余生的可怜老者。哪怕权势在手，又如何？又不能换取身体的健康和完整。
　　南宫凡眼眶有些湿润。不管眼前的老者如何。这毕竟是他爷爷。
　　“泽儿，老朽让你失望了吧。”老者摇晃着轮椅，艰难的转过了朝向。
　　南宫凡想要伸手帮忙。都被他一手挡开。
　　那是怎样的手？白，病态般的苍白，满是褶皱的肌肤堆砌在一起。手看起来是那般无力。
　　“没事，老朽早已习惯了。”老者白得不正常的脸上挂着慈祥、满意的笑意。
　　他说话有些停顿，有着轻轻的咳嗽声。
　　南宫凡这才看清了老者的下半身。大腿如枯瘦的竹竿，裸露出来的地方铺上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中草药味便是从其中散发出来。
　　从间隙中，南宫凡看到了他腿上的肌肤，一片红一片绿，妖异无比，透着淡淡腐朽的味道。像是中毒，又不确定。
　　老者声音很淡，还夹着轻咳声，听得让人略微有点难受。
　　“泽儿，老朽让你失望了吧......”他又重复说了一遍。
　　南宫凡心里不由一颤。“爷爷，你的腿......”
　　“再大的问题，三十年之后，也是小问题。”老者脸上涌现一丝红润。
　　“是谁干的？”南宫凡捏紧了拳头，青筋蹦起，按黑羽清的年龄来推算，老爷子也就七十岁左右，传说并有两百寿辰。
　　七十岁在下界也并不算大，还处于当打之年，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追求飞升。可老爷子现在如何？行将朽木也不外如是。
　　“老了，都忘了当时的场景了。”老爷子眼里有些唏嘘，当时的自己意气风发，在龙城这一片也是声名赫赫。
　　哪知会遇到那种毁天灭地的画面？一颗星球化作鬼蜮，每一秒身边的人都在凋零，每一秒都有无形的人影从身边已经空荡荡的皮囊之下走出。她的妻子，一个龙城之中的大家闺秀，就在他眼前化作了乌有。
　　最让他心寒的是。他没多久又见到了他妻子。没有肉体，只能模糊的看到，张牙舞爪的要吞噬他的血肉。
　　他然后便昏过去了，再没有丝毫印象。
　　待他苏醒，他的脚便成了如今这样，身边再没有一点生机。好像脚下有着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在跟他争夺着双脚的控制权。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地球，回到龙城，接过了家主之位便再也没出现在世人眼前过。因为他已经无法见人了。
　　南宫凡眉目一挑，“鬼城.....”
　　又是鬼城！只有鬼城之人才有如此不讲人道的作风，因为他也是亲历者之一。
　　子牛星，整颗星球化作鬼蜮。若非有玄阴月华恰巧在子牛星，或许他也将成为被鬼城之人奴役的一员。
　　从此不入轮回，没有灵智。就算化作鬼王，重新拥有了灵智。但那还是自己吗？
　　“几十年没说出口，如今终于说出来，心下不免要舒适很多。”老爷子轻咳，咳出了点点惨淡的血液，洒落在包裹大腿的药膏之上。
　　鬼哭狼嚎的声音自大腿响起，让南宫凡不由心神一颤。
　　老爷子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淡。
　　南宫凡眸子一凝，手尖火芒闪烁。刹那间对着老爷子的腿按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开来。
　　“黑潮昱，你以为请个帮手就有用了吗？！”
　　南宫凡眸子变得凝重起来，老爷子身体里的鬼已经有了灵智！
　　南宫凡指尖有青莲道火在跳动，虽然不能完全动用这缕道火，但青莲道火本就是神圣的象征，净化这等污秽自然不在话下。
　　剑莲子曾一己之力净化了魔界的其中一层，轰动世间。凭的也是青莲道火。
　　道火虚影在指尖跳动，空间都显得有些模糊，一股淡淡的莲花香弥漫在这紧闭的房间之中。驱散着腐朽，净化着一切。
　　南宫凡手指轻轻往黑潮昱腿部按去，动作缓慢，他不敢太快，若非他是青莲道火的主人，连这一丝火焰他也绝无办法控制住。
　　还好的是这邪灵被拘束在黑潮昱下盘，就像一个活靶子，哪怕在慢他也不会按在空处。
　　南宫凡满脸凝重，耳边响起邪灵尖锐的叫声。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黑潮昱，你敢吗？我本也是你啊！”
　　南宫凡不为所动，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手中的道火之上。手指就要按在黑潮昱腐烂的肌肤上。
　　一双枯瘦的手掌轻轻抬起，将他稳步向前推进的手稳稳的按住。
　　南宫凡微微一愣，心神波动，指尖跳动的道火刹那间湮灭。不由疑惑的抬起了头，看着身边淡淡看着他的黑潮昱。
　　“爷爷，我有把握......”
　　黑潮昱另一只手捂住嘴鼻，轻咳了两声，黑色的液体从指尖划落，他却还是一脸淡然。
　　“若要驱除他，我早就干了.....只要把双腿砍掉，多耗费点心思，长出新的腿。你知道我为何，没这么干吗？”
　　南宫凡心思起伏，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在我身体里这么久，早已成了另一个我。可以说一体双魂也不为过，我压制着他在我腿部，不能出去作妖，他吸收我身体的负面成长。只是有利的到底是他，还是我？”黑潮昱脸上挂着一抹讥嘲，渐渐变得有些狰狞，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恶鬼。
　　“何况，这样可以更加了解鬼城......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南宫凡心神一颤，二十年的折磨，只为了更加了解敌人？
　　“黑潮昱，你这糟老头又在幻想了，你是知道砍掉双腿也驱除不了本座吧。”尖锐的声音继续响起。
　　南宫凡眉头微蹙，这烦人的鬼，他真想一巴掌捏死。
　　黑潮昱再度恢复了平静，“你父亲飞升了，我还怕没人挑起黑家的大梁，没想到他早就安排好了。”
　　“黑家还是需要爷爷出来才能镇住场面。”
　　“我老了，没用了。以后识人要注意那人体内有没有鬼物，我能抗住，不代表有些人能抗住。说不定有些声名赫赫的人，如今都只是鬼物行走在世间的躯壳。”
　　南宫凡目光一凝，摩挲着下巴，他以前从未这么想过，如今看来鬼城并非只是想在地球弄个中转站这么简单。
　　“遇见这类人，只管杀无赦便是。”黑潮昱大手一挥，满脸杀气。
　　“小子，明白。”南宫凡语气坚定，微微鞠躬，这也算是他罕见的承诺了。
　　黑潮昱满意的点着头，轻轻抚摸着自己腐烂的腿部，眸子里有股狠戾。
　　场内突然就陷入了沉寂。
　　“你爹将暗令传给你，爷爷我也送你个小玩意吧。”随着黑潮昱的话音落下，不远处的床边传来一阵颤抖，一物腾空而起，径直朝两人所在的角落急速飞来。
　　南宫凡眉头一挑，灵识只能感应，并无其他用处。唯有神力才能如此隔空取物。
　　从黑潮昱身上涌动的这浩瀚神力，像是星海一般，给南宫凡一种窒息的感觉。
　　比他靠着法则的生成而凝滞的神力显得厚重不知道多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这也合乎情理，南宫凡才多少岁？大半时间也是放在灵力与身体之上，神力只要过得去，能温养神念便行。
　　何况没有专修神力的典籍，南宫凡也不想学下界蹩脚的法门，到时推倒重来可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一块闪烁白光的令牌，被神力牵引着落入南宫凡的手上。其与暗令有几分相似，都是一条模糊的龙盘绕其上。
　　只是一块为白，一块为黑。一块上书“黑”，一块上书“暗”。
　　黑代表着黑家，南宫凡猜测这便是黑家的家主令。
　　“这小玩意，便是黑家的家主令。”
　　南宫凡瞬间感觉手上巴掌大小的令牌沉重了不少。哪怕拿着暗令时也没这种感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黑家家主，这个职位，真的太过沉重。
　　“不要有心理负担，你本就是黑家下代最为杰出的人，只是提前交与你手中而已。咳咳。”
　　“我乏了。你抽空用家主令去一趟万宝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