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弑梦公

　　梦君只得不停点头，没有言语，他感觉一向学识渊博的自己在南宫凡面前竟然插不上一句话，毕竟他也只是接受传承时，才对人族的历史有片面了解。
　　哪像南宫凡一般，有个近代史的见证者当师尊，身边还跟着一个堪称“活史书”血妖子。
　　梦君眼里有着浓厚的兴趣，毕竟按照他自己的思路，他要走上一条的是一条这个星系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先贤的一些事迹或许会带给他极大的启发。
　　他输得起，在兽人星海的人族可再也输不起了，他不允许自己自己再讲人族拖入学海。哪怕只增加一点成功的可能性，他也会为此付出全部代价。
　　“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你把你知道的先贤事迹全给我说说如何？”梦君轻笑开口。
　　南宫凡一愣，看着压根没把自己话放在心上的陈明十二人，无奈扶头，对着梦君点了点头，哪怕没有任何好处，只要梦君有意听，他也愿意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他。
　　人族灿烂的文明进化史同样是一种传承，这传承的是薪薪之火，传承的是人族百折不挠、奋勇前行的精神。
　　每一个先行者都希望有后来者跟上他们的脚步，将整个人族推向更灿烂的世界。如今梦君就有成为后来者的趋势，南宫凡能做的只有成全、认同、共勉。
　　梦君微微一笑，缓缓朝着大道旁巨大的树干走去。
　　这古老大道，十几人走在上面，哪怕并排横行，却也只是像十几只蚂蚁在爬行。
　　“天上飘动的光华，其实是浓郁灵气凝聚而形成的，灵气本就带有丝丝灵性，所以它们像小鸟一般在天空飞舞。”梦君尽心尽职的述说着他所知道的信息，“这样的一缕光华，比起下界无数势力争抢的整条灵脉所蕴含灵气还要多。可惜，在此界我们比起下界的凡人还有所不如，压根没有能力去捕获哪怕一丝光华。”
　　南宫凡神念涌动，果然感到到了一层淡淡的隔阂，在下界轻易便可吸纳的灵气，被天地阻挡着他的大肆吸收，事倍功半。
　　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反而修炼更慢？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就是大环境对修炼者的影响吗？
　　这里的灵气浓郁得肉眼可见，却全都是看得见摸不着。只能过过眼瘾，心下却越看越是躁动。
　　他馋啊！吞吸这些灵气，稍加炼化，白日飞升不是梦想。
　　天下没有一个修炼者能忍受这种诱惑。
　　“原来虚无缥缈的灵气也可以这么美。”肖嫚伊眼冒精光看着美轮美奂的天空，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拒绝这种美丽。
　　“小兔子，你这发亮的眼睛，比我还更像龙咯！”略显孤傲的陈龙满脸温柔看向卯兔。
　　黄太一留下的功法，似乎将他们的身体与性子都有所改造。子鼠谨慎胆小，丑牛憨厚老实......亥猪懒惰贪吃。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诸子游眼睛眯成一道缝，轻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他又饿了！
　　南宫凡嘴角不由抽搐。
　　梦君微微一笑，“这样的灵气其实不是如今的我们能吸收的，只需要一缕就能撑爆我们的身躯。这方空间好像存在在另一个维度，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数年前的画面，没有外界的打扰，时间像一直凝固在这方空间被分割出来的那一瞬间。这里其实已经没有任何生机，当然这是以我如今的眼光所做出的判断。”
　　梦君缓缓述说，但听进心里的只有寥寥几人。
　　南宫凡打量着前方没有一点绿色的巨大枯木，像是一座比起陡峭的山峰，更像一柄直刺苍穹的利剑。
　　随着梦君的声音，他们终于横穿了这条大道，只是从道路一边走向另一边就让他们大汗淋漓。
　　梦君径直朝着树荫之下而去。
　　南宫凡顺着梦君的路线，径直望去，有一人粗壮的根须之下，一座平凡的石碑倚靠着宛若大山般的树干。
　　石碑前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包。
　　小土包之上笼罩着残破带有黑色血渍的衣物，旁边还有一柄断裂的木剑。
　　悲由心起，看着那残破的衣物，南宫凡眼角不由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心情也渐渐变得沉重。
　　没有辉煌的大殿，没有哪怕生死肉体也长留人间的神圣，就是一个小小的土堆，一个随意堆拢的衣冠冢！
　　先贤已去，唯梦长留。
　　南宫凡识海只长出一丢丢花骨朵的刹那烟华轻轻摇曳。
　　南宫凡似乎看到在那灰暗的年代，一个头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者站立在碉堡之上，拿着一柄桃木剑挥斥方遒。
　　哪怕黑色的洪流冲击而来，他也未曾退后过一步。
　　他像是一盏明灯，点亮着人族前行的道路。
　　他像是一缕清风，化作美梦带给人族不朽的启迪。
　　“少主，你怎么哭了？”肖嫚伊身为女生还是比起另外的十一个大老粗要细致一些，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焦急。
　　南宫凡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总不能说自己看到了先人，由此深受感触吧？在场的人说不定以为他疯了呢。上前与梦君并肩而行，神情变得肃穆、庄严。
　　“梦公其实是个学院派，但当时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梦君眼神深处涌现痛苦，“我其实早就知道创办学院的方法，乃至效果，但得到传承的我，当时还是太膨胀了。总感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总想着杀出一片朗朗乾坤。盘蛇星的上千万人族都是我害死的啊。”
　　南宫凡拍了拍梦君的肩头，“革命总是要流血的，总是要去探索正确的道路。没有真正成功前，谁也不敢说哪条路对。哪怕创办学院，手上也必须得有力量，那样才不会完全成为附庸。”
　　梦君微微咀嚼着南宫凡所说的话，也不知这小子脑子里哪来这么多深奥的话语？好像比他这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都要懂得更多人生至理。
　　南宫凡目光凝视着那沾满血渍的残破衣物，有断裂处还有金芒闪烁，但大部分地方还是被其上的血渍所污染，灵性尽失。
　　断裂的木剑上，清晰的刻画着黑乎乎的爪印，有黑雾缓缓从爪印上腾升，每当它们想要遁出时，便有光网浮现，土丘四周亮起奇异的纹路，将所有气息尽皆束缚、磨灭。
　　此处有大阵守护！
　　在经历了起码二三十亿年光阴，那魔爪还极富侵略性，那大阵还完好无损。
　　当时战斗之激烈，可想而知。
　　梦君停在大阵前方，对着前方噗通跪倒在地，不曾向折磨他十年之久的卡尔说过一句软话的他，这一跪自然且痛快。
　　“砰砰砰”，三个响头，坚硬的地面没有丝毫的影响，梦君却头破血流，一次比一次用力。
　　他因这早已逝去的老者而获得新生，哪怕从未见过他，但内心深处也将他当作师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更何况梦公还是一个有大功德的先贤？不管哪个方面都值得他一拜。
　　南宫凡并没有跪下，却也双手合一，连连鞠躬。
　　如今人族还傲视三界，这些逝去的先贤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梦君不顾形象坐立在地面，嘴中喃喃自语，像是要向梦公取得心里的慰藉，要梦公指引他前路的方向。
　　南宫凡目光越过梦君放向那石碑之上。
　　“孟华阴，生于三界之前，逝于三界战争。生前为大梦学府府主，桃李满天下，一生功德无数，极富盛名。三界时期以老迈之躯，死守前线数亿年，为人族成长带来宝贵的时光。却落个尸骨无存，人族悲哀，人皇亲怜。
　　周明帝以封神榜为之留名——弑梦公！
　　此后人族，若见此碑，不恭不敬者，杀！
　　方圆百里有杀意者，杀！
　　末将‘东方仇’，受令在此亲手为弑梦公立下衣冠冢。”
　　两个“杀”字气断山河，从那遥远的时代横穿时光长河，展露在南宫凡眼前。
　　南宫凡眼前似乎看到了一道持枪而立的挺拔身躯，手中挥舞长枪，道道枪芒刺破山河，在奇异神石上凭空作画。
　　这是一道永恒的印记，每一个字都用不同的枪法所凝，甚至若有缘者能从其中窥探一二，以此领悟无上枪道。
　　这个石碑就是一本枪道圣书。
　　与蜀山剑派之上南宫凡还未见过的剑碑有异曲同工之妙。
　　剑为君子，枪为将。
　　活跃在战场上的大将最为钟爱的便是长枪，也大多修习枪道。
　　长枪如龙，驰骋战场。是多少男儿的热血梦想？
　　南宫凡哪怕有着黑泽的影响，对枪并没有军旅世家那般好感。
　　他喜欢的是脚踏飞剑横穿长空的潇洒仙家风采。
　　仙无忧无虑，仙自由自在，仙快意恩仇，他求的就是一世爽快。
　　所以南宫凡只是略微看了几眼就放下了参悟的想法，但眸子还是停留在石碑之上。
　　“封神榜！周明帝！”南宫凡眸子深邃，曾经听故事般的人物以这种姿态呈现在了他眼前。
　　“大梦前辈也去了吗？”血妖子身影出现在了南宫凡肩头，眼含悲伤。
　　南宫凡微微歪头看向血妖子，他第一次看到血妖子如此感伤。
　　“百子学院之人成神后都要去战场万年。我当时去的就是大梦前辈镇守的‘弑梦堡垒’。大梦学府在三界战争前是整个人间界排行第三的学院，三界战争突然发生，万年后，处在中土的大梦学府提出百子学院计划，捐献自己的学府，老院长出山前往前行堡垒坐镇。”血妖子悠悠一叹，眸子看向了那贯连天地的巨大堡垒，满眼怀念，“就是这座堡垒，我在此度过了整整万年时间，那时我身为整个人族最耀眼的天骄之一，意气风发，除了其他诸子，同境修者无一人是我一合之将。然后我魔性大发，一举杀到了战场深处，就跟你在蛮牛星一般，但比你当时还要绝望。是大梦前辈亲自杀出堡垒将我救回，为此还受了重伤。却从未怪罪过我......”
　　“我活着的时候弑梦还屹立在边疆，没想到老前辈也在战争中牺牲了。”血妖子黯然神伤，“没想到再见这堡垒已经没有当初的味道了。”
　　“老前辈英灵残存封神榜，或许是另类的永生吧？”南宫凡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