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虫教主

　　在可容纳一万人的宽阔大厅内，有一宝座。
　　宝座之上，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年纪甚老，容貌丑陋至极。
　　他神色木然，手中赫然握着一枚灵巧的时间指针，仿佛枯枝败叶般的手指，正时不时抚.摸着它。
　　“教主大人，您只有三天的寿命，但有了这个指针，您还可以多活三天。”说到这里，男子就此打住，沉默不语了起来。
　　男子正是陈有余。
　　数日以来，他和三两为营救思雨，潜伏在神殿周围。
　　某日，他打听到五虫教教主行将就木，于是将从王汲水那里得来的时间指针献了出来，希望借此换思雨一命。
　　这一年来，教主武非天一直在闭生死关，他自认将生死看的极其通透，但得知自己还能再“苟”三天时，他还是禁不住内心发颤。
　　不想死啊！
　　他自嘲一笑。
　　随即又想到：如果刚出生就获得这件宝物，人生该多美妙呀！
　　他憧憬了一下，露出难得的笑意。
　　武非天将时间指针交还给陈有余，淡淡一笑，“小友，老夫大限已到，多活三天还是少活三天，没有区别。”
　　他说到死时，神情淡然，仿佛死亡不过是一场旅行。
　　陈有余心中升腾起敬意。
　　“对弈一局如何，你若能胜老夫，老夫就下令放了小姑娘。”
　　陈有余推演术达到第五步之后，棋力已今非昔比，他欣然同意。
　　片刻之后，两人在溪水旁的凉亭坐定。
　　落下一子，武非天神情漠然的说道：
　　“小友，你已经输了。”
　　陈有余心说我一子未落，你就判定输赢，太赖皮了吧。
　　“老夫知你不服，我和小友一样精通推演术，不过老夫比小友多看了四步。”
　　陈有余内心震动，第九步推演，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虽说没有上知五千年下知五千年那么夸张，但第九步推演者，至少意味着，陈有余在他面前近乎透明。
　　“多看了几步，反而坏事，譬如对弈，刚落一子，胜负已知，对弈的兴趣也就淡了。”武非天有些落寞的说道。
　　“老夫死后，五虫教将分崩离析，而预知这一切的老夫，对即将发生的巨变却无动于衷，小友可知其中缘由？”
　　听了这话，陈有余有些蒙圈，对五虫教的事情，他所知不多，他想了想，回道：“教主大人早有布局？”
　　武非天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才苦笑道：“因为人生实在无趣啊！”
　　陈有余心想，你都活够本了，自然有资格说这话。
　　“老夫十九岁时，推演术已到了第七步，和夫人洞房花烛夜之时，老夫掐指一算，你猜算到什么？”
　　陈有余摸了摸鼻子，认真思量起来，还未等作答，武非天已经替他解答了。
　　“老夫算到，五年后，夫人背着老夫，和一个年轻男子好上了。”武非天神色悠哉的述说往事。
　　令陈有余惊讶的是，老者述说此事时，竟能如此的平静，不经意间，他的嘴角升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之色。
　　武非天似乎并未察觉，叹息一声后，悠悠的说道：“你觉得老夫会如何做？”
　　“杀了夫人？”
　　“老夫杀了那个小年轻，他当时只有十一岁。”
　　陈有余有些毛骨悚然起来，那个年轻男子竟会因为未来犯下的错而死。
　　如果……
　　如果说，有一个推演者，预言到我在将来某一天会威胁到他，他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想到这里，陈有余冒了一身冷汗，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从胸腔涌出。
　　“二十六岁时，老夫开始执掌五虫教，自那时候起，老夫提前预知了七次反叛。”
　　不用想，陈有余猜到了这些人的命运。
　　武非天忽然唉了一声，“最后一次的反叛者，是老夫唯一的儿子。”
　　陈有余大吃一惊，心道，你不会狠到连自己儿子都杀吧。
　　仿佛看透了陈有余所想，武非天道：“虎毒不食子，老夫也不例外，老夫废除他的修为之后，安排他到大楚做富家翁去了。”
　　听了此话，陈有余沉默不语。
　　“小友的推演术已到了第五步，小友得知第九步的光景以后，是否还要继续研习推演术？”武非天大有深意的望了陈有余一眼，抛出了一个耐人寻思的问题。
　　听到教主的询问，陈有余陷入沉思，逆知未来，是福是祸，他说不准。他年纪太轻，阅历太少，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小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老夫作为将死之人，给小友一句忠告。”
　　“洗耳恭听。”
　　“永远不要解禁第十步。”
　　陈有余暗叹一声，直白的说道：“教主大人，杞人忧天了。像我这种小人物，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我一生最大的目标，修为达到第七层次，在墨家做一介长老足矣。至于推演术达到第十步，那是天方夜谭。”
　　“那老夫多虑了，”武非天沉声说道，“还望小友谨记此言。”
　　陈有余并未回答，而是淡淡的看了武非天一眼。
　　“老夫死了以后，五虫教必有大乱，你趁此机会营救思雨小姑娘，能否救出，要看你的本事了。”
　　“以您的推演能力，早已经知道结果了吧？”
　　“不错！”武非天露出狡黠的微笑，“所以老夫才说，人生实在无趣。”
　　回到隐秘石穴，一见到陈有余，三两就沉不住气，急不可耐的问道：“怎样，那老东西同意换人了吗？”
　　陈有余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道：“老教主一心求死。”
　　“那赶紧前往禁地吧。”
　　“不是时候，”见三两一愣，陈有余解释道：“三天后，五虫教就要大乱，那时再动手不迟。”
　　……
　　山间的蚊虫极多，为了应付蚊虫，陈有鱼饮了些雄黄酒。
　　雄黄是虫类的克星，五虫教精通虫术的人极多，备一些雄黄酒，在未来可能的冲突中，或许可以多一些胜算。
　　至于雄黄能不能应对五虫教的奇虫，陈有鱼并无十分把握。
　　但《白蛇传》中不是说，连蛇妖都惧怕雄黄的嘛！
　　夜深人静，临时搭建的帐篷内，陈有余并没有睡觉，而是专心打坐练气。
　　耳边响起张良玉柔柔的传音，他心中大喜，毫不犹豫的飞出门外。
　　两人先后飞掠，片刻以后，现身在一条几乎要干涸的瀑布之下。
　　“有鱼哥哥，交换情报吧。”她声音又清脆，又温软，动听之极。
　　半柱香之后，张良玉嘟着小嘴，轻笑着传音：“几日的功夫，有鱼哥哥竟又加入了盗贼团。”
　　她竖起一根雪白的大拇指，笑吟吟的赞道：“有鱼哥哥的人生，堪称传奇。”
　　这不是重点好么！看着她一脸的欣羡，陈有鱼顿时有些无语，如何脱离盗贼团，才是重中之重吧？！
　　此时，秋风吹动少女的青丝，让本就国色天香的她，更添了几分妖艳。
　　那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美貌，望着望着，陈有鱼的心，就狂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