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1人与混沌

　　一般来说，机械造物是不可能干涉和利用量子不确定性的。
　　因为，不确定性，或者说波动性，一旦出现，就意味有海量的信息将瞬间涌出。
　　接下来若不能妥善处理那近乎是凭空就同时出现的海量信息的话，基本是不可能从那充满不确定的量子之海里，得到任何想要的、确定的结果的。
　　甚至，无法妥善处理那海量信息的后果，会比未干涉量子不确定性前还要可怕十倍、百倍、千倍……，乃至是无数倍。
　　毕竟，信息越多，和能量越多一样，也意味熵就越大，就越接近毁灭，乃至比干脆的毁灭更可怕。
　　加上量子计算可以说是最近几天才真正实现，那两个紫枫的见微境，也难免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未预料到锋王系统在算力方面居然还有这般庞大的未发掘潜力，更居然蜕变得这般迅猛，转眼就强到能干涉量子不确定性。
　　他们足足两个见微境的星系顶级强者，这才连同那凄厉无比、后悔莫及的刺耳惨叫声一起，被机械蜂王强行吞入腹中。
　　可都被碎尸万段的他们，其实还是没能切身地、完全地体会到锋王系统的恐怖性。
　　他们还是不知道：
　　锋王系统在算力方面的潜力和增长速度，仍大大高于他们最痛苦、最绝望的预计，也将带给世界更难以承受的痛苦和绝望！
　　实际上，锋王系统的算力之所以大大出乎那两见微境预料，乃至可以说出乎所有人预料，根本原因是机械蜂王一直就未有将全部机械仆蜂全用于牵制那两见微境。
　　机械蜂王另还派出一小部分仆蜂，默默地吞噬周边城市，以包括太阳合金、普通金属、土石和人体在内的各种无机物或有机物，来悄然地不断增加机械仆蜂的数量。
　　纳米机械虫能自我复制的可怕优点，汉见尘又怎会不好好地山寨过来。
　　且刚复制出的机械仆蜂又没被派去参与牵制，而是又全部投入到吞噬、复制的任务中去。
　　机械仆蜂的数量和整个锋王系统的算力，这才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迅猛增加，快到让那两个战力和智慧皆属星系顶级的见微境强者，也措手不及。
　　注意，机械仆蜂的数量，是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地，以非线性的方式增长的。
　　而这种增长方式的可怕之处在于，其初看好似和线性增长（y=kx之类的增长方式）差不多，但在某一临界时刻，其前一秒和后一秒的差距，就将大到由量变突破到质变，可引发无比的震惊或恐怖。
　　就比如机械仆蜂的数量增长。
　　那被派去复制、增殖的机械仆蜂，必然要够少才能糊弄住两见微境的超凡感知。
　　可就是那样数量才一万左右的一小撮机械仆蜂，先是快速变成两倍，再是快速变成四倍，后是快速变成八倍，接着就一路迅速地攀升到了六十四倍，变成了六十四万只的一大批。
　　却还没完，紧跟着，它们就近乎暴烈地又突然变成了一百二十八倍，即一百二十八万只的一大片，让整个机械蜂群的数量和算力都好像在突然间就整整翻了一倍。
　　如此，试问那两个见微境该如何反应得过来，又如何能不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当然也得为他们的冷漠、自私和思维僵化等负责，化作沿着机械邪神嘴角淌下的两道刺目血迹。
　　另外，仅仅再过去一会，即再到现在，机械蜜蜂的数量就又变得更恐怖了。
　　它们已不是几百万只的事情，而是上亿只了。
　　它们就如同黑云压城般地覆盖了整整半个佩莱特，让身在佩莱特的其他紫枫高层愈发不敢出手压制。
　　看来，那两见微境血淋淋的教训，依旧未能令其他紫枫贵族足够警醒，依旧压不住他们内心的自私、冷漠和贪婪等，或者说是混沌。
　　就在爱德哈特忍不住要率先动手的时候，其他贵族竟是出奇一致地死死拦住了他：
　　“爱德哈特公，请三思啊！”
　　“是啊，阁下，请务必三思啊！”
　　“对，爱德哈特，在失去汉见尘的当下，我们绝不能再失去锋王系统了！”
　　“爱德哈特公，你一定得想清楚啊！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果我们今天错失了，可不单单就是错失那么简单了。”
　　“没错，爱得哈特，今天过后，谁还看不出人工智能的潜力，谁还不拼尽全力在人工智能领域拼命投入！到时，没锋王系统坐镇的话，我们怎么保证不被他们赶超？”
　　“是啊，卡缪拉也一定会全力研究，随时可能迎头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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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们既正为锋王系统大大出乎他们意料的强大力量感到深深的震撼和无法抑制的贪婪，又对锋王系统感到深深的、还无法抑制的恐惧，却不是恐惧于锋王系统本身。
　　在场都是紫枫上层中的上层，在家世、智慧或实力等多方面中，必有一到多方面皆在紫枫属顶尖水准。
　　且其中亦不乏星系顶级强者。
　　故就算那邪神化的机械蜂王能发挥出明理境巅峰的实力，他们亦是不惧。
　　又故，真正令他们不得不感到恐惧的，却是：
　　那般强大到恐怖、恐怖到能改写世界格局的禁忌力量，会不会落到紫枫的宿敌——卡缪拉手里？
　　不同于龙气，科学，是属于大众的。
　　即你能开发出那样强大的机械造物，别人也行，或迟或早。
　　承载着先进科技的信息，它在那，又不在那，其实无处不在，本就随时可能从量子之海的任意一个角落中，随着某人的灵光一闪，而被徒然翻出，令世界震撼或战栗。
　　何况是有意识地去寻找。
　　更何况卡缪拉的科技发展速度和科学家水准，还都被公认为星系第一，已快把其他任何国家都明显甩开！
　　如此，他们当然就更害怕失去锋王系统，失去这将来必能长成属于紫枫的参天科技树的唯一独苗。
　　又如此，相比起来，他们真不怎么在意锋王系统暴走的后果，只苦恼于：
　　面对一个实力或达明理境的、还是发狂的、没理性的机械邪神，要毁灭它尚有可能，但要拘束或控制它，却绝无可能，就算四五个明理境一起出手都白搭，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以上弯弯绕绕，不用其他人多说，算力顶尖如爱德哈特当然也知道。
　　不过……
　　“可是……”
　　不待爱德哈特进一步反驳和劝说，他的话就被从天空之城下面传来的惨叫声，还是此起彼伏的连连惨叫声打断。
　　在解决完那两个见微境后，机械邪神就彻底封锁了大半个地面都市，终于对那些被困在其中、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剩余无辜民众，动手了。
　　而听着一声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其他紫枫高层不仅把整个天空之城的天幕都封锁起来，化作一片漆黑无光的黑幕，让天空之城内的普通人都再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看不到外面任何画面，自己也选择性地无视了下面那一幅幅比炼狱图还要凄惨的血腥景象。
　　不用借助专门的监控渠道，他们敏锐的七感、乃至是八感，就让他们都对下面的一切声、影，以及内中由来，都心知肚明，却毫无愧疚。
　　锋王系统或真是拥有完整智慧的人造智能，或真拥有其它人工智能缺失的、智慧三要素之一的需求。
　　只该需求相当低级，恐只勉强称得上是欲望。
　　而对于一个开发初衷是用于战争、用于毁灭、用于毁灭其他人类的系统来说，其欲望，当然主要是毁灭人类。
　　并且，那半城铺天盖地的机械蜜蜂目前在做的，不是在屠杀半城人类，却又比屠杀那半城的无辜民众更残忍、更骇人听闻。
　　毕竟，在如今的锋王系统想来：
　　要想消灭什么，首先不该去了解什么吗？
　　可一个仅仅拥有初级都不到的扭曲智慧、智商终究是不高的人造智能，它能想到的方法就唯有：
　　试探之、摆弄之，以及……
　　拆解之！
　　可以说，直到被信息挑起欲望、又被欲望勾起行动的这一刻，那体大如山的机械蜂王，才同时拥有了骇人的力量和骇人的思维，真正成为一个比较完整的智慧。
　　这样的它，或离科学家们追求的完美人造智能仍有不小差距，却至少是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机械邪神，是蓝日星系的第一个人造邪神。
　　而足足半城、最少超千万的无辜百姓，则正被它和它的机械邪仆们，像小孩子用锤敲开钟表一样，折磨蹂躏、生不如死，凄惨无比地沦为了庆贺邪神诞生的祭品。
　　但是，在佩莱特的天空之城上的全部紫枫高层，居然几乎都对此视而不见，几乎都仍在苦劝爱德哈特要保持理智，不能因一时不忍而坏了紫枫未来多年的发展大计，更怕让卡缪拉翻身压在失去汉见尘的他们头上。
　　而爱德哈特见他们如此竭力地避重就轻，如此冷漠、自私和残酷，也知多说无益。
　　他是紫枫的新贵族领袖没错，可现在拦着他的，也主要是新贵族们啊！
　　紫枫的科技领域本就是他们新贵族的领域。
　　而锋王系统的强大，不单让他们更看到了科技的强大，也更看到能彻底割断对社会下层依赖、乃至是彻底毁灭整个无用下层的可能。
　　若能批量制造出那样强大的机械造物，他们还要百无一用的普通人类干嘛？
　　到时别说遮遮掩掩地搞大减负，就是把普通人杀光又如何？
　　大不了用机械兵团征服世界呗？
　　哪怕是用由机械邪神组成的兵团！
　　显而易见，在场很多贵族的眼底，特别是新贵族们的眼底，爱德哈特都能看到一种压制不住的狂热，一种仿佛在见证新世界诞生般的狂热。
　　只那样一个貌似闪耀的新世界，必将诞生在旧世界的破灭中，准确说是必将伫立在旧世界之基层被完全碾碎后化成的血色大废墟中。
　　从这个角度来说，那机械蜂王，又变得更像一个邪神了。
　　它真像是从地狱赶来的一样，是魔王军的先锋，给世界带来了确确实实、不容否定的毁灭宣告。
　　连混沌意志都在无声地褒奖它的疯狂和邪性，在暗暗赐予它更多的混沌和力量，又更助长它的疯狂和邪性，以帮助它更快开启令整个蓝日星系步入破灭的地狱之们。
　　那半城的惨叫，当即就更凄厉、更刺耳地响起，迅速蔓延开来，渐有鲸吞全城之势，连天空之城的屏蔽都开始被强行穿透，让海因里希等平民犹为寒毛直竖。
　　但紫枫高层们依旧表情不变，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乃至是愈发狂热。
　　这令爱德哈特愈发悲哀。
　　从来都不乏挑战、却总是战无不胜的他，内心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无助的绝望情绪。
　　他只能转头寻求托马斯的帮助。
　　然托马斯在默默地、颤抖着拨通通讯器上的某个后，却脸色变得比他更白，也更绝望，收到了一个令托马斯和爱德哈特都感到五雷轰顶的消息：
　　毕夏普，那蓝日星系目前仅剩的、唯一还活着圣徒，一个有资格角逐星系第一高手之名的巅峰强者，竟在这关键时候，中毒昏迷啦！
　　此消息无论真假，皆无疑是剧变之兆，乃至是整个星系即将完全毁灭的更恶之兆。
　　故哪怕是托马斯和爱德哈特这样的星系巅峰人物，都不免心神巨震，被冲击得浑身发抖。
　　托马斯和爱德哈特皆绝望难耐地想到：
　　难道，难道，整个紫枫，整个星系，都……都要玩完啦！
　　直到一个非人非鬼，都不能说是生命的存在，第二次地出现在了依旧表情漠然的杰尔夫面前，转折之刻，才又忽地出现。
　　“它”，也可以说是“他”，徒然就从杰尔夫面前翻涌的混沌中现出眉清目秀、邪气凛然的身形，正对杰尔夫露出顾雷亦非常熟悉、印象非常深刻、似笑非笑的邪异笑容。
　　是的，他正是混沌意志的代言，比序列使徒还要接近混沌意志的、法号“大浊”的邪僧——浊僧。
　　并且，今天，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对杰尔夫传道受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