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7大风起

　　没沉默多久，顾雷就对米勒直言道：
　　“抱歉，米勒少爷，虽然我也对卡捷琳娜小姐和其父母的经历深感同情，但我真爱莫能助。”
　　米勒双目一黯，还欲再说，顾雷就接着说道：
　　“米勒少爷，请您相信我，作为一个军人，听闻另一个曾为国家付出那么大牺牲的军人，整个家庭都因他英勇无畏、尽职尽责的战斗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连自己的妻女都无法保护，我也真无法视若无睹。”
　　米勒双目不由一亮，然顾雷又接着无奈说道：
　　“可卡捷琳娜小姐此次所犯罪行，实在是太严重了！”
　　米勒的眼睛登时又非常黯然。
　　顾雷则表情痛惜中又透着无奈和坚决，继续说道：
　　“米勒少爷，您去过底区没？如果您去过的话，我相信您也一定不会再为卡捷琳娜求情。那里的天空布满裂痕，那里的大地遍布疮痍，那里的大多数卡缪拉人，都是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的卡缪拉人，却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
　　“他们天天饱受暴徒、毒贩、改造人和异常太阳辐射等各种天灾人祸的轮番折磨，朝不保夕，恍若置身地狱，早已哭都哭不出来。而其中，就正有卡捷琳娜小姐不容推脱、不可忽视、亦不能饶恕的重大责任！”
　　米勒的目光一下就被打压得黯淡至极，好像再说不出话来。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少有言语的顾雷，突然这一大段沉重的话说下来，的确给他内心造成极大震动。
　　不过，就在顾雷内心暗暗大松一口气、以为麻烦完全解决时，米勒的目光却又挣扎似地再度亮起，终究是不愿放弃地开口祈求道：
　　“但，但是，卡捷琳娜她，她，她也是为赞巴鲁克做过不少贡献的呀！”
　　而看到明明都快放弃的米勒又双眼充满痛苦，听着米勒胡言乱语一般、连他自己都本能地感到羞愧的不甘祈求，顾雷起初还以为：
　　卧槽，他不会是喜欢上卡捷琳娜了吧？
　　紧跟着，想及米勒平日的表现和校园里的一些传闻，顾雷才徒然清醒过来：
　　不对，他喜欢的不是卡捷琳娜！
　　顾雷当即眉头一皱，依旧感到颇为棘手。
　　刚进入青春期的龙人有多麻烦，他才刚经历过。
　　可他又能怎样，还不是唯有好言好语地、勉力地、在不伤害米勒面子的情况下，继续拒绝米勒。
　　伊曼和纳斯塔西娅之所以直接给米勒吃闭门羹，就是深知日耳曼侯爵有多么铁面无私，是绝不可能因两个女儿的求情就对卡捷琳娜网开一面的。
　　日耳曼侯爵真是贵族中的异类，还是非常罕见的那种异类，一直认为“贵族权力过大、责任过小”才是社会越来越畸形、国家和世界不断沉沦堕落到濒临毁灭的根本原因，主张大幅加大对贵族犯罪者的处罚力度，甚至是恢复对贵族的死罪量刑。
　　众所周知，日耳曼侯爵真是一个似温和、实暴烈的国会派议长系中激进派。
　　这也是阿尼西娅为何会那么痛苦，以及米勒为何肯如此屈尊哀求顾雷的原因。
　　他们真怕日耳曼侯爵把卡捷琳娜给毙了。
　　不过，顾雷才要继续开口拒绝，米勒的眉头也才本能地紧紧皱成一团，顾雷就徒然心一动，转而说道：
　　“这样吧，不如米勒少爷您亲自去一趟底区，到那里脚踏实地地好好到处看一看。如果那样以后您还要开口替卡捷琳娜小姐求情，我一定替您，和伊曼小姐、纳斯塔西娅小姐两人，都好好说一说，一定劝她们一起帮您的忙，只是不能保证结果！”
　　米勒紧皱起来的眉头，一下就因忍不住的疑惑而彻底松开。
　　他本以为顾雷要说的又会是坚定的拒绝之言，就难以理解，久久地打量着顾雷。
　　直到确认顾雷脸上的真诚不是作假，米勒的眉头才又紧紧皱成一团。
　　可紧跟着，米勒就毫不犹豫地用力地点点头。
　　“行！”
　　接着，米勒就起身告辞，而顾雷也真真切切、恭恭敬敬地一路把米勒送到骑士团宿舍的大门外。
　　顾雷是真在为米勒的答应而感到开心。
　　实际上，从顾雷口中听闻底区的真实惨状后，伊曼早有组织一中贵族学生集体去底区考察的意图。
　　可惜，考察团的建议伊曼在贵族学生的聊天群里提了好几次，考察团却一直无法成型。
　　其他贵族学生们不是不搭理，就是找各种理由推脱。
　　而拨开那五花八门的借口、探究其背后的真正原因，却其实正主要是贵族学生们都觉得底区太脏，内心本能地对“去肮脏的底区考察”一事充满强烈抗拒。
　　这令伊曼感觉非常无奈。
　　她自己就有洁癖，若不是出于对顾雷的超强信任，也根本一趟都不会去底区，更不会在真正去过底区后因不忍和愧疚等渐渐收敛。
　　没办法，龙人生活的世界和猿人生活的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实在是太干净了。
　　哪怕是伊曼舞鞋的鞋底，都从来是洁白如新、一尘不染的。
　　但现在，若贵族学生中出了名的有严重洁癖的米勒能带头前往底区，那成立考察团的进度一定能大大加快，从而大大提高赞巴鲁克的贵族阶级对底区的关注，继而大大改善底区人民的生活。
　　那样一来，伊曼和纳斯塔西娅自然也会心甘情愿地改变想法，帮米勒去向日耳曼侯爵求情。
　　就算铁面无私的日耳曼侯爵，说不定都会看在米勒此举对赞巴鲁克、乃至是整个国家产生的深远意义上，适当软化态度。
　　之后，顾雷才安下心，就准备入睡。
　　他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除真心同情卡捷琳娜的父亲外，何尝不是真心想帮米勒。
　　米勒当初为伊曼出头的事，他已通过纳斯塔西娅之口知晓，转而对米勒的人品充满敬佩和感激。
　　可惜，他都还来得及脱下外衣，就又被日耳曼侯爵紧急叫去。
　　且日耳曼特意说的那一番话，真令他震惊无比，一夜难眠。
　　第二天，大风起兮云飞扬。
　　由于不死鸟号还未修好，一分团不得不整体推迟前往底区的时间，只由顾雷带小石头和狗牙二人作为前锋，先一步出发前往底区。
　　其他人则都为此感到可惜、遗憾和愈发的急切！
　　虽然一分团接下来要在底区执行的任务依旧艰巨，乃至依旧有性命之虞，但他们不仅不怕，反皆非常积极。
　　就在今早，人民内务委员会的舆论攻势进一步升级，已差不多快亮明剑锋所指。
　　一方面，一分团全歼十几个星际海盗团和紫魔佣兵团的更多详细细节被进一步披露。
　　其中就包括一分团险胜并杀死化焰境的克烈博的这一关键细节，对全国都造成更剧烈的更大范围震动。
　　一群射心不到的预备役士兵，要战胜一个化焰境的超级强者，哪怕是依靠太空战舰在太空中作战，其间的困难和艰险，人们亦想想就觉得后怕。
　　可一分团的众人就是做到了。
　　那满身伤痕、残破不堪的不死鸟号，和克烈博最后被电磁炮熔化击穿的画面，胜过千言万语。
　　一时间，掌声、赞誉和关怀，从全国四面八方，甚至是总统派的辖区，如潮水般涌向赞巴鲁克贵族一中。
　　很多人从昨夜开始就守在一中的校门口，就是为了给一分团的众人送上一束鲜花。
　　另一方面，卡缪拉国内对民兵团和正规军的辛辣苛责，也自然跟着进一步升级。
　　且后区地方民兵团紧跟着就宣布，他们深受一分团众人的英勇战斗震动，深感愧疚并痛下决心，将把旗下全部轻型太空战舰中半数，和不死鸟号之前一样做轻量化改造，即挂上轻质装甲，更将尽快在整个辖区内开展一场空前浩大的剿匪行动。
　　和正规军不一样的是，民兵团中对给太空战舰换上轻质装甲的阻拦主要来自军队下层。
　　地方民兵团是由现任国会议长哈列索斯在其仍是常务议员的时候创立，大部分军官亦是由其从正规军中抽调过来的。
　　加上这些军官在脱离正规军的同时也幸运地脱离贵族内务委员会的监视，许多都因此逃过后来那场由阿穆里大总统发起的残酷大清洗，绝大部分军官自是对哈列索斯公爵感恩戴德、惟命是从。
　　只是，民兵团正如其名称所说的那样，半民半兵，不止装备差，士兵待遇也不高，连退役后的保障都几近于无，民兵们自然都不愿意太拼命。
　　而民兵团的军官们也自然无法强迫。
　　直到近些日子，有一分团众人率先给太空战舰换上轻质装甲，还打出那么耀眼的战绩，有力地证明了轻质装甲的安全性，民兵们才不好意思再群起阻拦。
　　他们怎么也都是彪悍且崇尚勇武的卡缪拉男儿，更年龄最小的都虚长一分团众人几岁，又岂能表现得不如女武神骑士团的后辈们。
　　如此，舆论压力就全集中到国会派辖区的正规军身上。
　　不同于国会派辖区，在总统派辖区，剿匪专门由前区地方民兵团负责，且一直干得不错。
　　然而，国会派辖区内的各军区，所有正规军都对此保持沉默，连降低一点主航道的通行费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