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戍月，夏秋之交。空气微润，凉风习习。
　　夏天树木那疯狂吐露的绿意，那直冲云霄似乎要把天也染绿的阴霾，终究还是在日月更替的时光中中败下阵来。
　　和煦的风带着昨夜飘雨时的凉意轻抚过枝丫，吸饱了阳光的树叶或金或红，作为入秋后的第一批果实，摇曳着身姿飘然落地。
　　“嘶呼...嘶呼...”
　　花园稀疏斑驳的树荫下，殷光敏用力地敲击着键盘，胸口不断起伏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凶狠样子像是恨不得钻过网线，直接给电脑对面的人来上一口；
　　与他一桌之隔的椅子上，林瑜良表情怡然地翻阅着手中的书本，偶尔拿起桌上的手机对着在白纸上抄写些什么，然后盯着纸张稍加思索，再落笔写上一阵，用手机拍照后放到一旁。
　　此时虽已快到10点，但学术中心楼顶花园的楼顶还是和假日中一样冷清，偶尔来到楼顶的人也是情侣居多。
　　对这些课程相接的短短时间内想见面、说说话的年轻人来说，环境优美的南山塔太过遥远、校园内的餐厅等地点过于吵闹，相对而言环境尚可的楼顶花园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在这种气氛下，殷光敏和林瑜良这一动一静的同性组合就显得颇为怪异。
　　哒哒哒哒——啪！
　　一阵雨点般密集的键盘敲击声以清脆的回车收尾。
　　“阿西！怎么就说不通呢！该死的狗＊＊！”殷光敏咆哮着用力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扣紧。
　　声音不只惊起了几只飞鸟，也惊动了附近的几对鸳鸯。尤其是不远处一对扶着围栏，气氛正好的情侣——女生一把推开男生眼中满是惊惧，男生则眼中冒着火光，朝着殷光敏狠狠瞪了几眼，才一边擦着嘴唇，一边在女生的拉拽下下了楼。
　　“能让你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可不多。”林瑜良回复完新的一条消息，倒扣着放下手机，打开桌上的易拉罐喝了一口，然后微微蹙眉将易拉罐放到一边，“没和你这个朋友谈拢？”
　　“是啊，说什么欠了别人的情还没还清，没工夫来帮我，让我自己想办法。”殷光敏一边挠着头发，一边不顾林瑜良的阻拦，拿起他刚放下的咖啡，手指抹抹罐沿仰头猛灌一口，接着毫无预兆‘噗‘的一声全都扭头吐在旁边的地上。
　　“咳咳..你这喝得是什么啊，草药？”殷光敏的五官以鼻子为中心收拢成一团，呸呸呸吐着舌头，将手伸向桌上那一摞稿纸，“酸甜苦混在一起根本咽不下去。”
　　“是附近店里新出的单品，我就买来尝试一下味道。”林瑜良挥手将殷光敏的手拍开，从衣兜里掏出纸巾丢给他，“谁叫你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喝。”
　　“我就是口渴，打算润润嗓子，谁想到这么难喝。”殷光敏用纸巾擦擦嘴，然后将其连同罐子一同丢到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内，“上次去钟路那边找保龄球馆，路过买的红薯拿铁也是，甜腻的过分。”
　　这一提起，他嘴里似乎又泛起了当时的味道，于是苦着脸抿抿嘴唇，“你为什么总爱喝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众咖啡。”
　　“干嘛给扔了，挺贵的。我今天还指望着它提神呢。”林瑜良低头看看垃圾桶中的咖啡一脸可惜，“之前喝了一种咖啡味道不错，不过当时忘了看名字，现在只能一家家随缘找了。”
　　“有理想啊...光市内的咖啡店数量就说不定比现在天上飞的鸟都多。我看你想再喝到是难了。”
　　正说着，殷光敏瞥见桌上的稿件又从中抽出一张，拿起来抖了抖，“那这些高中数学试题又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打算复读换专业是不是晚了点？”
　　“那是帮人补习的高考模拟题。”
　　“你还会教别人？谁家的孩子啊？能放心给你教？”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而且我理科的分数可比你都高。”林瑜良夺过他手中的稿件，连同桌上的稿纸一同收拢放进背包，“你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殷光敏眼睛上瞟看着他，深深叹息一声作为回答，垂头丧气地掀开屏幕，看到屏幕上简短的拒绝消息，将头埋的更低。
　　“他怎么就不肯来呢…”殷光敏小声嘟囔着，表情有着近乎失恋一样的失望。
　　“他很厉害？”林瑜良问道。
　　“那当然，他可是今年CodeGate大赛冠军队Cpark的成员。也是凭这个奖金才把钱还上。”
　　林瑜良这一问让殷光敏来了精神，他一面说着，一面在电脑上搜索消息，接着将电脑调转方向，推到林瑜良面前，“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同过组，也当过对手。ACM他们比不过我们，但网络攻防几个我们也比不过他，至少这个领域在国内我不认识比他更强的人了。”
　　林瑜良推推眼镜，一目十行地阅览完屏幕上有关竞赛的信息，将电脑推了回去，好奇地问道：“他是怎么欠下别人钱的？恶意攻击网站被发现？还是侵入盗取用户信息？”
　　“要是这两项以他的技术还能在外面？早就进局子里了。”
　　殷光敏翻了个白眼，神情古怪的死死盯着林瑜良，“去年他在演唱会上和别的粉丝吵起来，打架致人轻微伤。虽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对方比他先发到网上，让一堆粉丝围攻他。
　　“他气不过，就把人家信息在论坛上给曝光了。警察调解他又没钱，最后还是找远房亲戚借钱，给他交了罚金事情才算结束。”
　　林瑜良听着听着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手遮住眉毛和眼睛，头缓缓低下，看上去有些心虚，“咳咳...他参加的该不会是DreamConcert...吧？”
　　“去年还有比这个更有名的？我记得你后面还作为S总台方的人员掺和进去了，竟然对他没印象？”
　　“没印象，我又不负责人员调解。”林瑜良耸耸肩膀，“那他现在做什么？”
　　“帮泰妍的粉丝建了个站子叫Fly什么的。还加入某个组织收钱帮人控评。”殷光敏软塌塌的趴倒在桌上，“这都有什么用...哎...怎么就说不通呢！狗**!”
　　“你在这骂他他又听不到，省省力气吧。”林瑜良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起身拎起背包安慰似的拍拍殷光敏的肩膀，“明天带着资料去球场，让安娜努娜帮忙参考一下。人这方面，她比你我懂的都要透彻。”
　　“知道了，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殷光敏趴在桌上，抬起右手有气无力的挥了挥，“少喝点咖啡，黑眼圈都垂到脸颊了。李教授那边有事就先忙那边，公司这边还没那么紧张。”
　　“知道了。”扶着墙壁，手指用力掐紧眉心的林瑜良高声应道，然后摇摇头，缓缓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