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6

　　嘱咐完儿子们的张爷子很快就病得不省人事，他说过的话自然没有一个儿子敢真的照做，甚至只要一提起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为如今当家的是他们的母亲张老太。
　　与豁达顺其自然的张爷子不同，张老太是一个很信命运的人。她对神秘的风水与命运那一套理论很是看重。在她眼里，老伴的死固然值得悲痛，但要是可以把这事变得稍微不那么悲哀一点也是可以的，比如找一块风水宝地安葬老伴。
　　风水这个东西玄而又玄，但还是有迹可寻。正是这点有迹可寻，让整个张家的儿子们四处奔劳，希望能找到一块对自己最有利的宝地。
　　张家七个儿子，谁先找到这块宝地，谁必定能讨到母亲的喜欢。更何况一块好地可不好找，真要找到风水极佳的地点，自然能受到整个家族的尊重，往大处说以后在兄弟间抬得起头，利益分割占优势，往小处说自己找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什么隐患，不至于被暗自坑了不说还浑然不知。
　　七个儿子，就张小五对这事最不感兴趣。三十年前的他，还是个放荡不羁的耍娃。与其他兄弟亲自奔劳到处请人找寻不同，对张小五来说，与其出去找虚无缥缈的宝地，还不如趁张爷子在世多去医院陪陪他。
　　奈何找寻风水宝地毕竟是当前家里的最重大的工程，张小五怕人说闲话，于是大手一挥打发自己的司机全权去处理。
　　那时的司机虽然年轻，虽然攀上张家只是为口饭吃，但心还是很是实在。拿着张小五的掏出的大把钞票，没有耽搁一下，稍作准备就出发。
　　找一块地表面上看视容易，可真做起来那就是困难重重。
　　从这千山万水中，找到一处理想的风水宝地可不容易。地势要好，风水要佳，还要与张爷子生辰八字相符，最最重要的是要旺张家，准确说要旺张小五。
　　这撒大网的找寻颇有大海捞针的意思，不过张小五的司机运气很好，准备大干一场的他只用了三天就找到了一处极佳的宝地。
　　不过有的人在某段时间运气会特别好，张小五那年轻的司机就是这么幸运的人。别人找了大半个月都一无所获，而他只花了三天时间就真的找到了这么一处宝地。
　　准确来说找到这么一处地方司机只花了一天，前两天都是在待在茶楼里喝茶。
　　司机并不懂什么风水，也找不到什么高人指点，他一个小小的司机寻思着漫无目的地找，找到死都不一定能和宝地见一面。那么自己该去哪里打探消息呢
　　茶楼！只有茶楼里才有天南地北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说不定从他们谈天说地的吹嘘中可以找出端倪。
　　这不，干坐了两天的司机就真从一个游荡的算命先生那里套到了消息，激动得他晚饭都没心情吃一口，就慌慌忙忙地开着车直往那地方赶。
　　这是一处偏远小镇上更加偏远的一个村庄。开了一夜车的司机完全顾不得疲惫，拖着有点浮肿的双腿在日出的辉光中直往算命先生说的地方赶。
　　“那个乡不大，我特意瞧了瞧，只有一处楼房，而那楼房屋顶正中间上有个像是祠堂的房间。”
　　显眼的楼房和怪异的祠堂很快就被匆忙急切的司机找到，并不懂风水的他借着初升的日光，一眼就找到苦寻的风水宝地。
　　这块宝地实在是太过于耀眼，恰逢日出的太阳把第一道日光从天际倾泻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房屋的祠堂里。祠堂宛如巨大的碗，把日光全都汇集进去。疲惫的司机被眼前壮景一击，激动得赶紧给张小五打了一通电话。
　　按道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剩下的事本应是小事，可是张家就因为这么一块地被搞得血雨腥风。
　　这房屋的主人是个老头，面对张小五开出的天价，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一口回绝，并且明确告诉造访的两人，这事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张小五虽然有点生气，好在涵养并没有丢，见对方又是一位穿得破破烂烂的老人，虽然很是失望，犹豫再三之下还是没有强求。
　　只是张小五找到风水宝地却拿不下来的消息不胫而走，顿时就张家有个不安分的手下急着拍马屁，没有弄清楚这家人底细之前，就自作主张纠集了几十号人准备来个强拆。
　　那年代，有钱就是大爷，加上急于邀功，那马屁精事先也就没有和周边人打招呼，直接带上人就走到了那屋面前。
　　这一路上，马屁精只感觉这周围的村民看着自己这群人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就连到了人家门口的时候，那老头都没有出来，而屋门依旧如往日般打开。
　　在一群围观群众注视下，马屁精极为不爽，顿感不如往日大队伍出征那么威严的他，又犯傻地在那家人面前嚎了两嗓子，结果这下就捅了马蜂窝。
　　等司机带着还在半路上打道回府的张小五赶到时，那屋子的院坝边上站满了十里八乡的好事者，正对着院坝指指点点。待他们挤进去，就看见院坝里七七八八到处躺着的平日里嚣张得不得了的手下们。
　　这群壮实耐揍的手下如今全都失去了知觉，别说站起来，就是不翻白眼模糊中还有意识的都没有几个。
　　一个呆滞的老头就这么看上去傻傻地站在院坝正中间，像是等着人来收拾残局。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这屋子的主人，往日看上去瘦骨嶙峋不堪他正憋着一肚子气等着张小五的到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珠子瞄见张小五带着一堆人赶来的老头二话不说，那本单薄的身上冷不丁地爆开气场，宛如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带着诡异窒息的气息。
　　老头没有动，周围的好事者也没有动，不仅没慌动还人挤人地伸长脖子往里挤，叫好此起彼伏，就像围观精彩节目的观众，对接下来的画面充满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