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随笔居士

　　轩辕厉嘴角弧度扩大，他抬起手，轻轻捂住女子双眼，语气冷厉“此诏既出，朕便不会收回。”
　　他带着轩辕鸾去了内殿，她没有反驳，她知道他现在很痛苦，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这是保护他的唯一方式。
　　天公忽然响起了惊雷，姜离抬头，雨水淅淅沥沥落在他的脸上，一同掺杂着的还有一些苦涩。
　　他似是怔愣了，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额上的伤口沁出了血，他却似浑然不觉，颤颤巍巍的起身，却脚下一软，重重的跌落下去，便再没了知觉。
　　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叶青的声音，他感觉自己被人抬着，有人在给他换洗衣裳，有太医在给他诊脉，他全部都感受得到，可是他却似坠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之中，身体好沉好沉，似是要将他拖入无尽深渊……
　　这一回还能醒来吗……
　　姜离昏迷了四个月，这四个月不论换多少名医，都无法将他唤醒，朝堂几乎混乱，好歹还有二殿下尽力操持。
　　其中三番都曾派使臣前来求和，叩谢皇恩。
　　哈密也已经答应了和亲，皇帝将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二月初一，现距离婚期就还有两个月，绣坊开始召集天下绣娘制作公主嫁裳。
　　画坊绘了许多花样，皇帝都不满意，大大缩短了工期，画坊无法，便只好重金广招天下画师。
　　杏花岭的叶子都落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天气越来越冷，上山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这一日南启终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当夜大雪纷飞，四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而姜离也终于在那一晚苏醒过来。
　　老国公喜极而泣，守了他一个晚上，满头的白丝犹如窗外的雪色。
　　姜离嘴唇苍白，四个月过去只靠汤药吊着的身体愈发消瘦，见到老泪纵横的老国公，只觉得有愧。
　　“祖父...孙儿不孝！”
　　老国公满是心疼“好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祖孙二人皆已泪目，窗外是大雪纷飞的夜色。
　　这场雪下了一个多月，姜离在府内调养了半个月就开始上朝，虽然还是时常咳嗽，到底不再昏迷了。
　　瑞雪兆丰年，可居住在边关的百姓却遭遇了雪崩，积年的粮食都被冻坏，百姓受冻受饿纷纷逃入丽江城和黎城抢夺粮食。
　　城官岳池无法，想派兵镇压，却怕引起慌乱，岳池只好拿出自家府内的粮食接济，可不过是杯水车薪。
　　姜离拿着奏章，想起皇帝说的国库不充足，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叶青赶紧给他沏了一杯茶，青莲入口，这才平心静气下来。
　　“叶青我想开一家铺子！”
　　叶青疑惑了“公子很缺钱吗？”
　　姜离摇了摇头“我亲自到国库看过，除了一些前朝留下的器皿珠宝不能变卖，确实亏空严重，再加上……殿下大婚……”
　　听见他提起殿下，二人都沉默了片刻。
　　姜离咳了咳继续道“我记得姜家在京都东市好像有一间铺子”
　　“有是有，不过早已闲置多年，况且老太爷过些天便要回原水老家，这间铺子还是得问过他老人家才行。”
　　姜离沉思片刻，将奏章收好便转身去了均悟院。
　　院子里东西都空了不少，老人正坐在树下的摇椅上看着兵书。
　　“孙儿拜见祖父。”
　　看见来人，姜湛寺眼中染上了笑意，将书随意放在腿上。
　　姜离拿起书合好后又端正的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
　　“孙儿想向祖父求了东市那间铺子。”
　　老人阖上眼“想要便拿去吧，陛下赐了你成婚的丞相府，你总是要搬出去的，说起来我也没留下什么给你。这间宅子我是打算留给你三叔叔的，你二叔叔身体不好他们也愿意随着我回老家，倒是你四婶婶舍不得这京都荣华，我便将后头的那栋姜宅留给她，待四郎流放回来也有个住所。”
　　老人平淡的交待着，姜离却是不舍得“祖父...真的要走吗？”
　　老人转过头微笑看着他“孩子，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祖父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让百姓失去你，相同的，祖父也不想拖累你，你或许现在不明白，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路太坎坷，祖父又怎么忍心让你还有牵挂呢。”
　　“祖父...”
　　姜湛寺如同小时候般摸了摸他的脑袋“本该等到你大婚之后，可祖父知道你的心里藏着别人，既然不能见证你的幸福，那早些走也是无妨，祖父只希望你能放下，听说...那位小公主很喜欢你呢。”
　　姜离站在桌案前，看着窗外雪花飞扬，他的心有些沉。
　　他将怀中的锦囊拿出，摩挲片刻，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转过身打开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一枚绣了银杏的锦囊。
　　他看着手中锦囊，终是缓缓放了进去。
　　盖上盖子后，他忽然觉得自己释然了，阴郁了好几个月的脸上竟然带了一丝笑容。
　　他来到桌案前，提起笔开始作画。
　　笔尖很软，触摸底下的宣纸留下一条灵动的线条，姜离眼神波动，他想起了杏花岭，想起了黎城的杏花树，还有闽沙山。
　　大漠的光刺眼又炙热，微风吹拂下的杏花似真似幻，有着连月色都比不上的温柔。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他落了笔，桌案上的是一幅九天嫁裳，似真似幻，落款——随笔居士。
　　翌日，画坊在门口收到此画，却不见来人，打开后，遂大喜进献与陛下，皇帝阅之，喜而拍案道:此乃天赐嫁裳。
　　随笔居士名动京都，众人皆想睹其容，却不知是何人，不久京都东市开了一家画离堂，据闻只卖随笔居士真作。
　　三日后画离堂拍卖会，随笔居士《杏花天》现世，权贵商贾竞相抢夺，最高价竟然高达三千金！此后随笔居士一名，名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