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上下打点

　　唐乐天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唐慈航捏住自己手腕的手掌。
　　唐慈航的手背僵硬得很，这叫唐乐天忽然想起一件事了，唐乐天小时候贪玩，打翻了晾晒的药材，被唐慈航训斥为废物后，心中不忿，就也跑去炼丹，寻了个废弃的丹炉，学着唐慈航的样子，按照比例投入药材，一切顺利，唐慈航决定炼出一炉好丹来证明自己，结果小孩心性，炼丹片刻就睡着了。
　　寒冬时节，围着丹炉火焰滚滚，温暖如潮，睡起来格外香甜，结果丹炉之中的药材被烧废了自然是小事，等到唐乐天醒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躺在床上养伤三四日了。
　　听说他炼丹用的废弃丹炉忽然炸开，内中的药材喷溅出来，是唐慈航四处寻他，恰好路过，将他给救了回来。
　　唐乐天对此并不以为意，但从那之后，唐慈航的一只手就不再示人了，经常缩在袖子中，即便是唐乐天现在也不知道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手背上厚厚的烫伤痕迹，却如此明显。
　　唐慈航从背后望向唐乐天，此时的唐乐天不像是一时义愤，无头无脑的行事，眼中光芒自有一种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气度，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陌生感，这还是他的那个儿子么？似乎一夜之间，儿子已经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他能给随意喝斥的不更事的孩子了！
　　陈冲看不透唐乐天的深浅，不知道这家伙身后是否有仙门撑腰，胆敢以筑基期修为吐出这般惊天言语，便即答道：“凡有囚犯血脉亲人，挑战诸仙为囚犯免罪者，死囚可延刑一年，但挑战需在一年之内完成，一年之后若不能完成挑战，死罪！”
　　唐乐天闻言一喜，一年的时间足够了，一年之内他要成就结丹境界，想来应该是可以做得到的！他若做不到，不是还有送财童子么？这年头靠自己，不如靠别人！
　　唐乐天当即道：“好，陈冲兄，我要挑战诸仙！”
　　陈冲闻言双目微微一眯，再次打量唐乐天，随即哈哈一笑道：“唐老弟豪气，你若真能挑战十位仙人救出乃父，便是惊天之人！恰好这件事我就能够作主，取符纸黄契来！”
　　唐乐天既然开口要挑战，那么按照正常程序，无论陈冲允不允许，都是要按照规矩来办的，所以看不出唐乐天深潜的陈冲，也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当即就有衙役取了符纸黄契，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铺开。
　　陈冲笑道：“老弟，我希望一年之后，你来这里将乃父带走，而不是一年之后，由我亲自监斩取了你的人头！”
　　唐乐天则道：“一年之后，小弟当带着酒菜前来，与陈兄把酒言欢！”
　　说着唐乐天走上前去，取刀破开指腹，先是将血滴入一碗清水中。
　　唐慈航在一旁看得直跺脚，但却也知道，这件事阻拦不了了，迟疑片刻后，也将自己的手指剥开，鲜血滴入清水之中，两团鲜血缓缓交融。
　　唐乐天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确实是唐乐天的爹，没有搞出什么狗血事情来。
　　血脉相溶，即是直系血脉亲属。
　　证明了这一点后，唐乐天当即在符纸在上面以血签上名字，随后将符纸燃起，一道青色的焰光从符纸之中跃起，投入唐乐天的脑门上，在唐乐天的额头上显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红色圆环，这个圆环证明唐乐天挑战者的身份，同时，圆环的颜色会在未来变得越来越深，一年之期，期满之后，圆环处则开始腐败，最终穿透脑子，可以说，唐乐天一年之后，若不能完成挑战，重新来到天牢履行手续，那么唐乐天就会脑袋穿孔，饱受痛苦而死！当然来到天牢也就是少遭点罪罢了。
　　而黄契上都是格式化的说辞，本人自愿签署契约之类，唐乐天扫了一眼，就算有什么异议，也没用，当即也画押签字，这就算是走完手续了！
　　陈冲命人收了黄契，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唐老弟豪气。”
　　此时那个被唐乐天一脚踹进衙门之内的衙役也被搀扶着带了出来，哼哼唧唧一脸愤懑。
　　唐乐天擦了擦手指肚上的鲜血，道：“小弟不会叫陈兄难做！”
　　说着唐乐天取出一匣丹药来，递给陈冲道：“这匣生骨丹算是小弟送给那位小哥疗伤的！”
　　生骨丹专治跌打损伤，也算是比较名贵的丹药，拿出去卖至少也值五十两白银，那被唐乐天踢了一脚的衙役本来还想要叫嚷，此时也缩了缩舌头，不再说话了，一脚五十两白银，这种好事不知道多少人愿意扑上去挨唐乐天的踹。
　　陈冲皮笑肉不笑的接过匣子，随手打开，随即眼中光芒微微一闪，不动声色的将匣子扣起，收入袖中，脸上的笑意瞬间真诚许多：“好，那我就替老林收下了，这件事就当是个误会，老弟放心，今后这一年，你爹在这里不敢说大鱼大肉，但至少不会有什么委屈，若年后你再来，你爹少了一两肉，我就挖一斤肉出来赔你！”
　　唐乐天心中点头，这个陈冲是个可以一起谋事的人物，收了钱财就拍胸脯打包票，好人呐。
　　一颗千金不易的百炼金丹，换唐慈航一年的太平光景，也算是值得了！对于陈冲来说，也是一笔震撼人心的巨财，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当即拍胸脯打包票？
　　至于这颗金丹，自然不会落在那个被唐乐天一脚踹飞的衙役手中，唐乐天给他的明明就是生骨丹。
　　唐乐天这边的事情解决完，陈冲唤人将唐慈航押回衙门，他还要羁押人犯去行刑，耽误了时辰可是大忌，当即和唐乐天告辞。
　　唐乐天则跟着唐慈航直接回了牢房。
　　唐慈航一路上意志消沉，默默然，没有言语。
　　无论是以前那个唐乐天还是现在这个唐乐天，都对这个便宜爹没什么太多的好感，但从方才唐慈航一味叫唐乐天赶快离开的情况来看，唐慈航其实还是很关爱自己这个儿子的。
　　只不过，身为父亲，未必就能在孩子面前展现自己慈爱的一面罢了！
　　进了天牢，唐乐天塞了十两银子进牢头手中，牢头听说是陈冲安排来的，也就收了银子，笑呵呵的走开了，留着爷俩在监牢之中的客室说话！
　　牢头一走，整个监牢似乎都变得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沉重不少。
　　牢房之中的环境很差，潮气很重，一股浓重的酸味充斥在这里，徘徊不散。
　　唐乐天率先打破沉寂开口道：“是前车子那味药出了问题。”
　　唐慈航似乎并不意外，颓然的点了点头道：“也只能是前车子出了问题，但现在说这些没用，仙人们并不在乎谁是真凶，他们只在乎是谁给他们上贡的丹药。”
　　唐慈航抬起头，望向唐乐天，静静地看着。
　　在唐慈航心中，此时是相当宽慰的，不是因为唐乐天来救他，而是唐乐天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中，上下打点，行事圆滑，敢于下注，大方得体，俨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靠着拳头说话，四处张扬胡闹的混蛋了！
　　这样的小子，以后定然能操持起唐家家业，庇护唐家一族平安。
　　一想到这里，唐慈航心中就有些发紧，这样的儿子陪他送死，实在是叫他心中难受，眼神也变得忧愁起来。
　　目光看得唐乐天心中都心中发毛的时候，唐慈航这才语重心长的道：“我儿，你糊涂啊！”
　　唐乐天不以为意的道：“人活在世，总要做几件糊涂事，不然活着多无趣？”
　　唐慈航闻言不由得恼了，一拍桌子，喝骂道：“混蛋。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我唐家上下数十口怎么办？你现在马上滚蛋，抓紧时间，赶紧给我整出十个八个孙子来，这样一年之后，你死就死了！”
　　此时的唐慈航终于又有了当初的威严，似乎从不曾落魄一样！
　　唐乐天笑道：“一年生十个？你以为我是猪么！”
　　唐慈航闷哼道：“家中那么多补身子的丹药，由着你糟践，一年内你要是还不能生十个八个儿子出来，那你也太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