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同行

　　灯色昏黄，平静里酝酿着忧伤，在时间和空间里无限延伸。
　　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晚自习的各项任务，政治那一块儿，嵌着额外的忧伤。
　　好多天了，他终于难得在四班露面儿了。在学校永远都是长裤短袖儿的穿搭，好像是正式的样子。相似的穿搭，相似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刚进来就有人咂巴嘴儿，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绝对不是睡不醒的那种声音。是不耐烦，或者说是一种反抗。后来才懂，不过是变了形态的受伤。
　　“你们班儿什么情况，自己心里都清楚！”常老师，肖寒他们的代理班主任，背着手在教室走廊里晃荡，“不要求你们成绩，但是别给我惹事儿！”
　　到底还不是亲生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这话是实话，却也着实令人伤心。意料之中，却也有猝不及防的心伤。到底还是有所期望的。
　　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吗？是不是特定环境让他们晕染了特定的情绪？一定都是忧伤的气氛多作怪。
　　忧伤可以加剧忧伤，也可以让愤怒爆发。
　　肖寒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玻璃杯，将它慢慢地向桌子外面推。
　　pong~玻璃破碎的声音，肖寒的玻璃杯落了地。就在常老师后脚跟儿不远处，迸溅的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常老师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一抖，他回头找寻着来源。
　　肖寒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的一滩水和着玻璃碴子，手指着书立，淡淡地说，“书立，歪了一下！”
　　林卿躲在常老师身后，在桌子旁边的手冲肖寒竖起大拇指。
　　常老师的胸膛是鼓起来的，“下次换个塑料的，”头瞥向西北墙角，“去拿拖把收拾！”
　　“自习后吧，我得好好儿学习！”肖寒哗哗地翻动着书页儿，并没有看他。
　　常老师瞪了肖寒一眼，就没再说话了。
　　他还在走廊里继续巡回，但是仔细地避着肖寒旁边的那一摊玻璃碴子。
　　“不是我自夸，你们还真得跟我们班儿学学，好好儿学习！”腰带上挂着的一串儿钥匙明晃晃地，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初晴把凳子向后使劲儿扯，摩擦得底边儿光滑的凳脚和水泥地面摩擦，发出chi的长叫，就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很讨厌的声音。在全班都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初晴站了起来，转向过身子，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老师作为我们的代理班主任，称我们四班为“你们班”？”盯着盯着，就出了眼泪。
　　“是啊！”肖寒的嘴里轻飘飘地浮出一句应答。然后，全班此起彼伏地响应，激烈和怀疑。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你们吴老师，所以我只是暂时代替她管理你们，”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儿，声音里有明显的仓皇，“我们这儿老师少，你们班主任早晚会回来的！”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久经沙场，能够随机应变。而且，似乎天衣无缝。
　　他示意初晴坐下，接着说，“当然了，我还是会像管理一班儿一样管理你们。”
　　“呵~”
　　“哎~”
　　尴尬而且很想表达不礼貌的那种情绪。
　　晚自习的大多数时间他当然会回到自己亲生的班级。而且，碰了一鼻子灰，也不适合久留。
　　停车棚里的摄像头不出意外的坏了，大概是学期末大扫除清理的时候坏的。每年都会坏，这已经是惯例了。
　　“就是笑得很魔性的那个，胖的？”说话的人也很胖，却是不油腻很老实的那种。
　　“对，听说快挂了！”干瘦干瘦的男生，开心地做着旁观者，竟然还笑着。
　　钥匙还没打开锁，林卿把车都扔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肖寒已经抢先把人踹倒了。
　　“你别动！”声音很安稳，他回头看着林卿嘱咐。沐阳在一旁拉住了林卿。
　　肖寒把胖子推开，拎起瘦子的领子，把他抵在车棚里的水泥柱子上，“你他妈给我好好说话。”喉咙里挤出来的那种声音很恐怖。
　　“妈的，干嘛呢？”大概是车棚里瘦子的同学，也有其他年级胡乱掺和的。
　　“揍你呢！”秦墨他们，都是四班儿的。
　　一个人就是一个班儿，谁都不想自己的班级受欺负！
　　秦墨最近风头正盛，一群人七七八八都认识他。胖子连声道歉，说是自己错了。
　　“你他妈怂什么？”他的同学大概面子上过不去了。哪怕心有恐惧，也得硬着头皮上。
　　“看你们好一会儿了，咱能做个文明人吗？”秦承恺叼着一支烟从黑布隆冬的墙角儿走了出来，红的火星儿映得他一脸吊儿郎当。他一路盯着肖寒，眉飞色舞地笑。
　　他拍了一下瘦子的肩膀，瘦子抖了一下，“道歉！”
　　“免了，我们不接受！”林卿看着畏畏缩缩的瘦子，不屑地说。
　　“以后嘴给我放干净点儿，”肖寒一直冷漠地盯着秦承恺，“林卿，我们走！”
　　黑灯瞎火儿的，一群人迅速鸟兽散。来到水龙头接水的初晴和米小米目睹了一切，大概又是一个睡不好的夜晚了。
　　秦承恺点了一根儿烟递给秦墨，秦墨熟练地接过去，“你跟肖寒，认识？”
　　秦承恺看着离开的肖寒和林卿，笑了。
　　透过白色的烟雾，秦承恺晃荡着脑袋邪笑着说，“死党。”其实，是打得你死我活的那种。不过，那都是曾经了。久而久之，竟然熟了。
　　秦墨一脸疑惑，但是没再问了。
　　灯光掠过脸颊，竟生出了一种灼热感。往来不息的车流，各有各的家，但没有几个人完完全全地拥有。
　　肖寒和林卿缓慢地骑着电动车，往常叽叽喳喳林卿一路没话。
　　“想进军校，就干净点儿，”肖寒把车移近林卿，“别冲动！”
　　“谢谢你，兄弟！”鸭舌帽儿向后背着，林卿冲肖寒淡淡地笑。
　　一路，并肩同行。从最初的最初一直到最后的最后。走过灯红酒绿的喧嚷，也经历一片漆黑的小巷。谢谢你，没有让我走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