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耳饰

　　高凛从实验室回到家。准确的说是他那个地下室改装后的家，这个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屋子里，不管多亮的灯光，都照不出这个房间里应有的少年感。他打开电脑里的邮箱，一件一件的回复着。家里安静的只有冰箱和键盘的敲击声，这些声音提醒着高凛，孤独即便如此。
　　“嗡嗡嗡”
　　高凛的手机震动想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13*67686960一串数字。高凛脸上有些不耐烦，他挂掉电话，继续处理手中的邮件。
　　没过一分钟，手机再次震动，还是刚才的那个号码，高凛伴随着深呼吸结束后，将这通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付老师兴奋的语态，明显的被克制着压抑着。但依然阻挡不了他心中的喜悦与激动。
　　“儿子，你阿姨要生了，你快过来吧，在宏大医院，V12…”
　　付老师还没有说完房间号，就被高凛冷冰冰的语气给噎了回去。
　　“不去。”
　　付老师叹了口气，从新调整了一下语气。高凛以为他又要来老师说教的那一套，没想到，父亲的语气格外深重，言语间透露着无奈与辛酸。
　　“儿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你阿姨，也讨厌爸爸，可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这还是早产，真的挺危险的，她也不容易，这也是为咱们付家传宗接代。你过来吧，就当是爸爸求你了。”
　　高凛没有吭声，挂掉了电话，静静地发呆了将近一分多钟。他想起他小的时候追着妈妈屁股后面一个劲儿的问：“妈妈我是哪来的？”妈妈总是笑着说：“你是妈妈生的呀。妈妈生你的时候，差点儿就要坚持不下去了。但是妈妈听见你的哭声，特别有力气。是你鼓励着妈妈，妈妈才能坚强起来。妈妈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高凛想到这里，眼睛有些泛红，他哽咽了一下，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蜜蜡似的，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他脱下刚换完不到十分钟的浅灰色的睡衣。那睡衣看着略微有点陈旧，那是高中时候妈妈给他买的，袖口处还有一块被白色线头别别扭扭的缝补起来的补丁。他换起一套黑色的休闲套装，带着那天夜跑时的耳机，朝着宏大医院走去。
　　“啊？？生了！！”
　　画室里的同学都看着分贝超大的邱小白，身边的衣璇给了她一个超级大白眼。
　　“小点声”
　　“哦哦”邱小白降低了分贝，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
　　“衣璇我先走了，我小姨在医院呢，好像是要生了。”
　　“不是说下个月预产期么？”
　　“谁知道了，我先走了，不说了啊”
　　邱小白背着书包就要往外走，衣璇往后仰身一把拽住她的袖口。
　　“你画板，明天要交作品的。”
　　“哦，对对对。”
　　邱小白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画板，画板上的山水画还没有勾勒完美，只能看个大概，瞧这像是雾蒙蒙的街景，又好像踟蹰的梦境。
　　军绿色的画板夹像上了发条似的在邱小白的肩膀上左右摇晃。
　　“啊啊，让一下，让一下。”
　　邱小白跑着赶上电梯，她喘着大口大口的气，挤进电梯的时候，发现了站在角落里却因为长得高挑被一眼认出来的高凛。天呐，又偶遇了。他低着头，耳朵上挂着耳麦，不知道现在正在听的是哪一首歌。她刚想上去打招呼，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看见自己。邱小白的手悬在半空中无处安放，顺势摸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儿，随手把碎发掖了一下，狭小的电梯里挤着的人很多，每一层几乎都要停下来，人越走越少，电梯里的怪味儿也消散了许多。
　　邱小白愣神了刚要用她那纤长的指尖去按12楼的按钮，发现已经亮着了的按钮在闪着微弱的蓝色光。心想还好没被冒失误了事。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的栀子花香和甜桔子的味道，那是邱小白身上甜甜的气息，她时不时的望着身后的高凛，似乎高凛也闻到了香甜的气息，索性抬头与邱小白的眼神对了正着。
　　“嗨，你怎么也在这啊。”
　　高凛没听清她说什么，摘下了耳机，对他冷淡的点了个头。
　　或许是高凛的心情不太好，还是……他不认识我了……唉算了。
　　邱小白尴尬的笑了下，也不知道怎么的继续回应着她身后那位冷淡的家伙。
　　“叮”
　　12楼到了。两个人一起走出了电梯，邱小白心里十万火急，也顾不上高凛。又还原刚才来时的那副情景，冒失鬼一样的跑了起来，跑到1208的房间门口，才停住脚步。
　　“小白呀，你怎么才到啊。”邱小白的妈妈一把拽住差点儿就要跑过站的小冒失。
　　“呼～呼～呼，堵车啊”
　　邱小白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大口喘息，仿佛晚来一秒钟都会觉得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迹一样。
　　高凛不慌不忙的走在后面，最后停留在人群之后。
　　“喂，这谁呀，你男朋友啊？”
　　邱小白的妈妈看着帅气的小伙子，心里恨不得笑开了花，心想着我们家小白可要早点儿交男朋友，不要像自己小妹一样，三十出头才生孩子，还嫁了一个二婚老男人。
　　“妈，你说什么呢。”
　　“哎呦，我大孙子来了，快去进屋里看看你妹妹，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呐。”
　　高凛的爷爷在门口满面笑容的冲free一笑，然后开始打量和她孙子一起走过来的邱小白。
　　“这位是…？”
　　“我女儿邱小白。”
　　“啊，小白呀，这…这背的是什么啊？”
　　“爷爷你好，这是画夹，我是在读大二的美术生，和…他是一个学校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要解释清楚，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关系，很是尴尬。
　　付爷爷一下子就忘记了高凛的存在，开始用挂着老花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邱小白，笑盈盈的像个孩子一样。
　　“哎呦，好孩子，和我们付睿还是大学校友，看来咱们两家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我不叫付睿，我叫高凛。这个给老付。”高凛说这句话时，冷酷的让人感到恐惧。他向爷爷递过去一个红包，看起来还挺厚的。说罢转身就走。
　　“付睿，付睿。这孩子…”
　　付爷爷大声叫喊他的名字，也没能叫回他。
　　“爷爷，我去看看他”小白想都没想就跟着追了过去。
　　“哎，你还没去看看小姨和小宝宝！你怎么……”
　　“哎呦，让他们去吧，年轻人在这里也是没什么意思的呀，母女平安一切都好。就随他们去吧。”付爷爷劝着邱小白的妈妈
　　“喂，你干嘛走这么快！”
　　邱小白小跑着追赶上了高凛，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站在楼梯上，回了下头。“你跟着我，不怕你妈误会？”
　　“你不是心情不好吗，我…我可以…我可以给你画一个好玩儿的。”邱小白一把拉住高凛，两个人坐在楼梯口上，邱小白拿着画板翻开新的一页，拿着手绘笔认真的勾勒着，高凛的情绪也跟随着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一点点舒缓开，他看着认真的邱小白，眼睛里充满了热忱和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不仅愁眉舒展了些，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微表情，那些微妙的变化，正在消散他心中的不悦，还有那些年解不开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