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六章 谷底香阳

　　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周围的一切都被冻结。湖泊化为冰川，而崔柳的身体也如磐石般，坚硬而冰冷。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景物慢慢定格，就在警官即将陷入沉睡之时，一阵呼唤就像缥缈远方伸出的双手，把他的灵魂拖回了现实。
　　“崔柳，你怎么了？快醒醒！”
　　“是啊，疯子，你可别吓唬我们！”
　　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而当警官睁开双眼，小雨和林佳言正围坐在他的身旁。
　　“你们怎么来了？”
　　崔柳喃喃道，而小雨则撅起小嘴，没好气地骂道：
　　“该死崔疯子，你可真让大家担心。整整三天，你就不知道给我们报个平安吗？”
　　警官一脸歉意，心中却在暗自抱怨，弦月禁区不是无法联系吗？林佳言似乎看出了崔柳的心声，低声责备道：
　　“既知无法联系，便应早些回来。若非我们发现，还不知你要躺上多久。”
　　“是啊，是啊。佳言，照我说，就应让这夯货在这里躺上一夜，最好再让野兽叼走，省得我们担心。“
　　小雨随声附和道。两位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崔柳无从反驳，便索性坐在原地，任由她俩训斥与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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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半晌，小雨终于骂够，而崔柳也趁着空当，将自己连日的经历诉说了一番。听完警官的陈述，两位少女瞠目结舌，而小雨的兴趣也立即转移到身旁空地处，那已破碎不堪的蛇女神像上。
　　“所以说，崔柳，你认为这石头姑娘，其实是个活人？”
　　小萝莉略带嘲讽地问道，而崔柳则有些尴尬，迟疑地点头道：
　　“或许是吧。方才，我像是进入了她的回忆，经历了一次规模空前的灭世战争。在那里，舟人突袭了世界，青木危在旦夕，只是不知最后大家是否得救。”
　　警官的面孔仍带愁容，似乎还未彻底从方才的梦境中走出。林佳言话虽不多，却始终守在他的身旁，而小雨则满脸戏虐，略带调侃地说道：
　　“不知是否得救？疯子，你又在说屁话。要是世界毁灭了，哪还会有我们？不过~”
　　说到这里，萝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严肃，沉声道：
　　“不过这石像我倒看着眼熟，模样很像是极北之地，那些牧民崇拜的湿奴神。”
　　“湿奴神？”
　　林佳言终于开口，脸上满是不解，似乎对这蛇身女子和那生僻的名字颇为好奇。而崔柳也在此刻接过话题道：
　　“我也有此感觉。”
　　说着他又走到了身旁石像，那人身蛇尾的躯体旁，解释道：
　　“据说这湿奴实际上是极北之地一个消亡民族的守护神。有人说，他们是盖亚史前早已灭绝的先民。而透过之前的梦境，我也愈发相信这个说法。或许蛇女的回忆中，正是当年这些湿奴灭绝时的场景。”
　　话音落下，小雨也仿佛打开了脑洞，补充道：
　　“也有道理。如果这蛇女便是远古的湿奴，经过亿万年的变化，她的身体倒是有可能彻底钙化，变成石头。不过这些事情都太过久远，与我们又有何干系呢？”
　　“或许有关！”
　　话到此处，崔柳忽然一顿。他举起拳头，目光则落在了胸口，低声道：
　　“我觉得自己的夏娃之躯，似乎与那些湿奴颇有渊源。之前路过此处，就是夏娃之躯发现了蛇女。而梦境中，当我化身蛇女，保卫香阳城时，还曾遇到过一位强敌。当时，他的右臂好像和我的身体产生了共鸣。”
　　“共鸣？”
　　“香阳城？”
　　两位少女同时惊叹，可关注点却各不相同。警官有些诧异，随即问道：
　　“小雨、佳言，我说的有何不妥吗？”
　　话音落下，林佳言不知从何说起，而小雨则率先答道：
　　“疯子，我觉得，和你共鸣的那人，会不会也拥有夏娃之躯的一部分？”
　　“有这个可能。”
　　崔柳点头，随即又看向林佳言，问道：“那你呢？佳言，你知道香阳城？”
　　“恩，不是~~~”
　　月光下，少女有些犹豫，似乎正在努力回想。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口，吞吞吐吐地说道：
　　“就在无夕附近，好像有座峡谷叫香阳谷。那里灌木丛生，毒瘴密布，可气温却罕见的低。去过那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无法返回。所以香阳谷一直都是禁区中的禁区，难民们口中的死地。方才你说起香阳这个名字，我就想到了那里。不过一个是峡谷，一个是城市，又隔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是巧合。”
　　“或许不是呢？”
　　少女说罢，崔柳却随口应道。他双眼微眯，看向远方。而小雨一见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厉声道：
　　“疯子，你又发作了？没找到联邦部队就算了，你还想去香阳谷送死？我不同意。”
　　话音落下，林佳言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显是和小雨同一战线。一番争执，三人互不相让，直至深夜，才达成妥协。
　　按照约定，小雨将会返回无夕城，崔柳也得以前往香阳谷。只是警官的时间只有两天，且须有林佳言陪同。两天之后，无论有何发现，两人都必须返回，否则小雨将视为遇到危险，并带大军前来救援。
　　崔柳知道，难民们的粮草并不充裕，容不得过多耽搁。为了大家的安危，他实际上有且只有两天的时间。但内心深处，警官总觉得，蛇女回忆中的香阳城，或许才是真正的生机所在。而冥冥中，一只无形的手，正推着他直面自己的命运。
　　当天夜里，小雨独自返回无夕，而崔柳和林佳言则马不停蹄地前往了传说中的香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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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曙光如往常一样，将弦月禁区唤醒。茂密的丛林无远弗届，就像绿色的汪洋，波涛澎湃，深邃无垠。阳光洒在树梢，温暖而和煦。可林间枝头，既无虫鸣鸟叫，也无走兽飞禽。整片森林，寂静无声，虽然生机勃勃，却又死气沉沉。
　　丛林的深处，一道褐色，尤为明显。那是一道深谷，终年云蒸雾绕，不见天日。空中俯瞰，这深谷就像大地母亲的创口，深深的伤痕里，处处透着股阴寒。
　　忽然，一声鸟鸣打破了禁区的宁静。半空之中，一只骨衣大鹏展翅翱翔。它的双翼硕大无比，坚实的脊背之上，却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凡人。
　　男人俯瞰下方，面容坚毅，正是警官崔柳。而他身旁，那身姿娇小，却又倔强坚毅的女孩儿，自然便是林佳言。
　　瞥见深谷，崔柳示意林佳言，让大鹏降下。山谷的轮廓愈发清晰，而一阵湿冷的恶风也随之而来。
　　少女不禁打了个冷颤，而警官却浑然无觉。他双眼如炬，凝视下方，再三确认之后，才沉声问道：
　　“佳言，这里就是香阳谷吗？”
　　林佳言微微点头，眼神却不是那么确定。
　　“我并未去过那里，但从外形和方位上看，多半就是此处了。”
　　少女轻声答道，大鹏也降到了地面。深谷崖边，两人驻足俯瞰，愈发觉得，香阳谷的凶戾之名，并未言过其实。
　　山谷深不见底，一眼竟看不到尽头。漆黑的峡谷中，到处都弥漫着绿色的毒瘴，仿佛一层脓血，将谷底与世隔绝。见此一幕，崔柳心头一紧，如果说这世上真有阴曹地府，那入口多半就在此处。
　　“这毒瘴很是麻烦，如不除去，我们恐怕很难下去。”
　　悬崖边，警官眉头微皱，淡淡说道。
　　“我倒是听老人说过。”
　　听到崔柳的疑问，林佳言随即答道：“这香阳谷虽然险峻无比，但却盛产珍稀的草药和食材。因而古时便有人试图进入其中。据说，这谷中毒瘴，每日清晨最弱。若沿着山谷北侧寻找，最为寒冷之地，便是毒瘴最为稀薄之处，也是去往谷底的唯一路途。”
　　少女说罢，崔柳微微点头。之后，他们一路向东，果然在一处凝结白霜的植被下方，发现了一条通往谷底的陡峭山道。
　　山道曲折狭长，呈一道之字型，蜿蜒向下。山道的岩石，古老而久远，似乎早在数千年前就已修成。破损的石壁，结着冰霜，最宽的地方，也无法容纳两人并肩而立。行人如要向下，只得侧着身子，艰难前行。
　　见此一幕，林佳言倒吸一口凉气，而崔柳则看向身旁大鹏，微笑道：
　　“如今看来，幸亏你来了。有了它，我们便不用走此栈道，直接飞下即可。”
　　不久后，大鹏再次腾空而起，崔柳与林佳言的深谷之行，也变得轻松许多。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深谷两侧，绿色植被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白色的冰雪，覆盖在峭壁之上。可也就在崔柳以为即将达到谷底之时，一阵刺耳的嗡鸣，却兀自袭来。
　　警官猛然回头。果然，在他视线尽头，一片暴风大雪，正呼啸而来。关键时刻，崔柳唤出金色护罩，想要抵挡。可他身边，目露竖瞳的林佳言却拔出了红姬。
　　目睹少女的异状，崔柳有些纳闷，他连忙问道：“佳言，那是暴雪，你拿剑干什么？”
　　“不，那不是暴雪。”
　　少女沉声道。忽然间，她大喝一声，大鹏振翅而动，急速改变方向，可那“暴雪”却如跗骨之蛆，紧随其后。
　　终于，雪白的“风暴”接近了。就在暴雪近在咫尺之时，崔柳这才看清，那白茫茫的一片，竟是成千上万，长着尖牙，冰晶一般的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