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惊刮旋风

　　方预见拿到博士典礼上拍的照片后，第一时间传给了二姐方预珍。
　　二姐从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家乡的一所中学教书，已经参加工作四五年了，因弟弟获得奖学金攻读研究生的机会，比自己晚了几年走上工作岗位。
　　先参加工作的姐姐，免不了要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一些钱来资助弟弟。但是，方预见知道姐姐要拿出一些钱来给父母买营养品，还要支持小妹妹们读书，他自己尽量不花她的钱，自己常常去勤工俭学，得到零花钱和生活补贴。
　　方预珍虽说是在沱水县的一所县属中学里教学，但是，学校的电脑数量还很有限，只有教务处办公室、电教室和行政办公室才有。
　　周三，是教务处组织的教务会时间，方预珍有意识地提前到教务处办公室。
　　她打开电脑，打开邮箱，越看越激动：“我的天啦！太好啦！”
　　方预珍感到喜从天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随后进了办公室的同事文老师，听到了方预珍的一声惊呼。
　　“方老师，遇到什么喜事了，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大喜事，大大的喜事！”方预珍一连说了三个“大”。
　　“看嘛，我弟弟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了。这是他发来的照片…..”
　　“哦哟！好神奇！”
　　“我看看。”
　　“我也看看。”
　　陆续进入办公室的老师们，都非常好奇地想看看“美国博士”的风采，一睹为快。
　　有一些路过教务处的学生也被这里的异常情况所吸引，驻足观望……
　　“看啥子？你们快去上课，我们要开会了。”教务处张兴明主任来了。
　　吼退了学生，他也凑到电脑前：“我也来见识见识。”
　　“嗯，好！真不错。下来再欣赏一下。”张主任说。
　　“方老师，找个U盘下载下来拿到相馆把照片洗出来嘛。”有老师出主意。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但是，我莫得U盘。”
　　“我有。借你用嘛？”
　　“我也有。”
　　“……”
　　老师们很热心。
　　开会时间过了，可是，老师们还在议论，还在分享方预珍的喜悦之情，意犹未尽。
　　这下好了，我弟弟成为栋梁之才，他自己的问题会迎刃而解，家里的负担会减轻了，而且，我们都会感到很荣耀……方预珍一时间思绪翻腾，联想了起来。
　　“弟弟，我太高兴了！你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方预珍当即给方预见回复了热情洋溢的电子邮件。
　　张主任终于鼓起勇气，“喀喀”干咳了两声，提醒老师们回到“正事”上来……
　　午休的时候，方预珍把下载的照片，拿去春蕾照相馆洗印。
　　“这是谁的照片啊？是个成年人吧？怎么这么特别，像个礼兵，又像学生，衣服都是红色的？”照相师傅找话说。
　　“我弟弟的，穿的礼服。刚在美国获得了博士学位。”方预珍回答，带着自豪的神情，“给我洗三套哈，要加急！”
　　“好的。你弟弟真棒！周四下午或者周五来取都可以。”
　　方预珍乐滋滋地拿着取件单回执走了。她所到之处，听到都是啧啧称赞之声。
　　的确，就是在国内获得博士学位的都还很少，去国外获得博士学位的更是凤毛麟角。
　　难怪人们会惊奇。
　　方预见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的消息不胫而走。
　　“听说我们同学方预见考起博士了！”
　　“什么叫‘考起博士？’，是获得博士学位。没文化，真可怕……”王敏告诉刚刚下班回家的丈夫冉进。
　　“你有文化？！你有文化你考一个给我看看？”
　　一句话把冉进抵得没法出气。
　　“难得理你。”说着，冉进去看“新闻联播”去了。
　　王敏是方预见的初中同学，在桥铺乡当妇女干部，跟方预见的丈母娘张桂兰是一个单位的，算是接了她的班。
　　想当年，王敏也说得上是貌美如花，有好几个同学追求她，可他却看上了方预见。方预见也有些心动，怎奈何被“汤辣子”汤毓明缠上了，他抵不过激情似火的“汤辣子”的进攻，缴械投降了，与“汤辣子”定下终身。
　　方预见虽然与王敏和汤毓明同为同学，但比她们要大两三岁。在双方父母和当地人眼里，正是婚配相当的最佳年龄。
　　王敏对张桂兰也有所忌惮，不敢跟她女儿争男友，只好作罢，但她心里一直放不下，有一种说不清道明的感觉困扰着她。
　　这次，王敏成了宣传方预见获得美国博士学位的小喇叭，通过她的广播，很多同学都知道了。
　　不少同学啧啧连声，羡慕不已。
　　“你还惦记着人家呀？”同学胡云打趣她。
　　“去去去！都是同学，谁不惦记呀？”王敏瞪了她一眼。
　　“我就不惦记。他是博士也好，男士也好，跟我没关系。”
　　“就是，我儿子以后也会考上的，有什么了不起，哼！”易素芬显得不屑一顾。
　　“汪老师都说了是他的骄傲，是学校的骄傲……你们真没品！”王敏跟同学们争辩着，还在维护方预见崇高的荣誉。
　　星期天，方预珍带着前天取到的照片，回到父母住处。
　　尽管这里的老宅还有她和其他姊妹的份儿，但是，参加工作后，在学校已经“分到”了住房，只有周末才回这个家，一来看望父母，二来与其他姐妹聚聚。
　　这个星期天和往常周末一样，姐妹们都回来了，还有侄子侄女，而且，汤毓明和他父母也过来了。近二十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爸，妈，我给个东西给你们看。一会儿你们猜猜看照片上是谁？”方预珍卖起了关子。
　　“姐姐，你好烦！快拿出来啊！”
　　其实，早有消息传到了他们耳朵里，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早就盼着“眼见为实”了。
　　“哎呀！是真的，是八惊啊！样子没变……好像还胖了点儿……哈哈哈！”
　　父母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八惊好样的！”方维礼念叨着。他心里暗暗在想，看来是自己当年的名字取得好，“八惊”，真的就惊动四邻，名震八方了啊。
　　“这个儿子我们真没白养啊，没有白操心啊，有出息！”方吕氏念叨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大家说，眼里充满的泪花。
　　“妈，看你，高兴的事情，咋还流泪了呢？”汤毓明对婆婆说。
　　方维礼说：“你妈这是高兴。”
　　“让我看看。”方七妹凑了过来，把照片抢了过去，“妈，你看哥哥好神气！”
　　“傻瓜，那时帅气！真神。”方六妹说。
　　“神气！”
　　“帅气！”
　　争论着，互不相让。
　　“好了好了，你们哥哥是既帅气又神气！”大姐笑着，给俩小妹断公道了，终结争论。
　　方吕氏摸着眼角的泪花，对方预珍说：“老二，你给八惊回个信吧。让他别惦记我们，好好努力啊！”
　　“努力努力！妈，你就知道说努力，三哥都读成博士了还要咋个努力呀？”方老五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方预珍说：“妈，你们就放心吧，我收到信就给他回了邮件了。”
　　“啥子喃？邮什么件？”
　　“哎呀！你不懂，就别操心了，老三是教书的，她懂。”方维礼宽慰老伴儿。
　　“毓明，我洗了三套，这套就给你吧。”
　　“好，谢谢二姐！”
　　一向性格开朗，泼辣的汤毓明今天却显得有些深沉，因为，她在考虑着什么时候去美国，她向往着那里……
　　第二天，一些得到消息的乡亲来登门祝贺，免不了带来一些水果蔬菜什么的，以表心意。
　　“有啥需要尽管给我说，我会尽量想办法。以前喃我做得不够好，希望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现在知道了哇，我们的确……”
　　方吕氏还要往下说，被方维礼打断了：“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干啥？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是是是。你们现在房子够不够住了？院坝够不够宽？外面的路方便不？”黄队长显得殷勤备至。
　　自从方预见姐弟考上大学以后，生产队的黄队长完全改变了态度，过去的冷漠和刁难一扫而光，经常都是“打这里经过，顺便”到方家来嘘寒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