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身临绝境

　　其实知命对洪荒的一切并不知情。她见到了接引，见到了这个封闭在自我世界里的证道人。
　　证道人看起来……很秃啊……
　　“汝可识我？”
　　知命出现在他面前，一袭淡黄短袍装裹纤细身体，长发半卷，两边留下鬓角。
　　挂着一张泛不起波澜的脸，整个人都是一副漠视众生的样子。
　　接引听见了黑暗里传来的一道声音。寻声而去，双目正对上知命淡漠的眸子。
　　“……是天道道尊？”
　　他不确定的低声询问。
　　知命点头。
　　接引按耐住略微激动的心情，不着痕迹地由点到面对着知命打量了一番。
　　原来天道是个小妹妹……
　　只是威严十足！
　　接引继续说道：“道尊亲临，难得一见。贫道接引，西方迟暮山上枯木化形。不知道尊来此，无奈不能远迎！”
　　“免虚礼。你是证道人？”
　　知命询问着。
　　“正是。”
　　知命小幅度点头，微微环视四周，开口道：“三尸欲斩哪只？”
　　“……”
　　这还论只的吗？
　　接引僵硬片刻，而后摆出一副意志坚定的样子，低声开口：“敢问三尸都有哪三只？”
　　“……”
　　你这么坚定我以为你都知道了呢……
　　“所谓三尸，乃三种形态。其一：善尸，是你内心善念所化。斩善尸，便是明悟善道，斩去善尸，便是以外界的角度看待自身善道，不加偏见。恶尸同理。”知命停顿片刻，目光打量接引，确定他充分理解后，继续说，“其三：自我。若斩自我，便是抛弃自我意识，摒弃自我中带有偏见的部分。去领悟世界，领悟自我。汝，斩哪只？”
　　在这一片黑漆漆地小世界里，知命身影飘忽不定。疑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接引琢磨了一阵子，准提口中的自我又一次浮现脑中。
　　被他立刻捉捕。
　　“自我！贫道欲斩本我！”
　　知命忽然想笑。
　　“分明连三尸都不懂，偏偏要从最难的来。道友悟性甚高！”
　　这话没有嘲笑之意。
　　众生平等，草木皆是生灵，一切皆有因果。知命不会带任何私人情绪去判定是非。
　　就像洪荒的生灵亡去，那化作的荒魂有两个选择。他杀的飘荡在各地，有能力报仇的自己寻仇，没能力的只管祈祷，天道都听得到，查得明。自然因素消亡的，回归洪荒，也算还了他们在洪荒食宿欠下的债。
　　知命自认为自己还算公平。
　　所以，她说的话从未有一句偏颇不讲道理。
　　如果某句话不小心伤了某人的心，那只能是他会错了意。况且，她作为天道，从不吝啬一个道歉。
　　接引不在意地笑笑。
　　时至今日，数日积沉的牢骚、不安都仿佛成了洪荒变化万千的流云，随着知命的到来，转瞬即逝。
　　“有劳道尊！”
　　他逐渐放下心来。
　　知命引导接引学着她的手势结印。接引就盘膝正襟危坐，双手不停摆动变换。
　　知命等他按照顺序做好了一切。便开始询问一些同三观有关的哲学问题。
　　前一步考察术法的熟练度；这一步主要是看态度。
　　知命一问准提三答。这倒叫知命连连点头。而后，是看耐性以及一些成功人士必备品性。
　　接引在贫穷的西方从容应对数年，最不缺的便属耐性。
　　故而，知命给了他满分。其余品性全部算通过。
　　少顷……
　　他们进入正题。
　　接引第一次证道，却意外的无法紧张。
　　就好像，笃定知命不是位严师，不会过分苛责什么一样。
　　之前所有，称得上是顺利。接引竟开始期待后续。
　　“道尊！贫道有一事求解。”
　　他忽然异常严肃，洪荒的风又在他脸上多划了几道，褶子的数量猛增，并聚集到一起，形成一条条深坑。
　　知命微微怔住，被他忽如其来的严肃给震到。
　　“请讲。”
　　“三尸我只削去一尸，是否算不得证道？当不得圣人？”
　　接引语气认真，看上去就不像挤眉弄眼的人。
　　就是秃了点儿……
　　知命目光触及接引头顶，不经意间走了个神。
　　“道尊？”
　　接引再次呼唤。
　　他们在准提的世界里悠闲地问答，三族却在战场上拼命一搏。同样是西方，遭遇却截然不同。
　　初凤先麟皆化出原型。身形之修阔，能盘踞不周山顶。
　　只尾部便足足九万里的占地。
　　羽翼上下扇动，掀起的沙浪向罗睺席卷而去。
　　力道之大，不容一试。
　　两个族长就趁着漫天的飞沙，极速冲刺到罗睺的所在地。
　　他们来势汹汹，天生带着满洪荒的煞气似的，任谁也不敢小觑。可罗睺十分淡定，如果身旁有盏未凉茶，他可能愿意一手擎茶盏，一手自然下垂，完完全全的放松自在。从外人看来，他像个局外人，不把这一切噩耗当回事儿。
　　他手臂缓缓抬起。
　　江蓠瞬间双目狰狞。
　　她大喊道：“回来！别去！”
　　然而，依旧来不及。
　　她声音甚至都未来得及传入两族长那庞大的耳中，就只看到了两族长又反过来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
　　她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罗睺速度极快，他的动作肉眼难见。
　　原来两尊混沌魔神联手，加上洪荒原住民都拿他无可奈何，魔祖自始至终都在拿他们作笑柄。
　　他们仿佛是一只只失去了活性的耗子，甚至没力气逃命。
　　闹了半天，罗睺根本没被定住！
　　他们之前的奋力一搏全作笑话。魔祖或许就在心里肆无忌惮地大声嘲笑呢！
　　可笑矣，今日当真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江蓠绝望地闭紧双眼，放弃了挣扎，曹林想伸手去揽庆麟的肩膀，无奈发现庆麟倒在先麟怀里，伸出的手堪堪收回。
　　他又望向江蓠，想起一心同体的时候，即便只是道神识，江蓠身上无论是被什么笼罩，也都像泛着清光。
　　如果连她都放弃了，那自己的坚持也就没了什么意义。
　　于是，缴械投降罢！作为混沌魔神，求个最后的脸面，争取个全尸！
　　三族军心分崩离析，如同待宰的羔羊，只等罗睺攥着刺眼的尖刀，莅临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