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日便是出兵前的誓师大会。午门前乌压压的一片，便是此次的三万征南大军。虽有三万人马，队形却十分整齐，三军肃静，竟无一点声响，刀枪战戟，均淬着冷月一般的寒光，目似闪电，气势如虹，好一队虎狼之师。为首一人长臂宽肩，意气风发，金甲披身，手执红缨长枪，一派少年英雄的模样，正是夏侯子皓。
　　夏侯凌天站于午门之上，振臂高呼：“众将士听令，今日，朕封大皇子夏侯子皓为征南大将军，率三万铁骑，勘定叛乱，踏平滇南！诸位皆是我大周的好儿郎，待诸位勘定叛乱，踏平滇南，凯旋归来，朕必以美酒佳肴相待，论功予以厚赏！”
　　“勘定叛乱，踏平滇南！勘定叛乱，踏平滇南！勘定叛乱，踏平滇南！”三军气势高昂，声如雷鸣，暮秋风急，又怎敌将士们的一腔热血。
　　待呼声平息，夏侯子勒马回身，高声道：“众将士听令，吾与诸位皆是大周儿郎，卫我疆土，护我人民，我等义不容辞！为我大周，不破不还，出发！”
　　将士们高声呼喝着往两边退开，在队伍的正中为夏侯子皓让出一条笔直的路。夏侯子皓策马向前，三军随着夏侯子皓的动作一齐转身，头作尾，尾作头，跟在夏侯子皓身后，浩浩荡荡奔往城外，向着滇南去了。
　　因为冬之将近，夏侯凌天下旨让慕羽汵开春再离宫。慕羽汵本来就不急，更何况现在夏侯子皓刚走，慕羽汵也舍不得留兰妃一人，自然是开心应下了。
　　霜月廿五是慕羽汵的诞辰，这日慕羽汵起了个大早，跑到金兰宫的小厨房去。
　　厨房为了慕羽汵的诞辰自是忙的不可开交。洗菜的流水声，切菜的霍霍声响，以及锅碗瓢盆相击所发出的声音混成了一片，厨房里笼罩着一片白茫茫的蒸汽，这么冷的天，里边的人却都出了一身汗。
　　管事的李妈妈看到慕羽汵来，赶紧上前问：“公主可是饿了？”
　　慕羽汵将袖子一挽：“不饿，我是来煮面的。”
　　“哎呦，公主殿下啊，这，这······”李妈妈只怕慕羽汵要将这厨房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但碍着慕羽汵高涨的兴致，不敢直说，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也想不出怎么拒绝。
　　谁知慕羽汵对煮面竟是十分熟稔，煮起面来有模有样。烧热锅，放油，将油均匀地润过一遍锅底，再把鸡蛋往灶沿轻轻一磕，对着锅顺着裂口将鸡蛋壳往两边一掰，鸡蛋落入锅中，发出噼啪地响声。待蛋白几乎都变白，再将铲子轻轻滑入鸡蛋之下，确保大半个鸡蛋在铲子上，然后看准时机，迅速一翻，就是一个漂亮的翻面。第二面比第一面稍稍煎久一点，就可以起锅。将剩油铲出，倒入高汤，待汤大沸，放入面条，拿长筷挑散，使面条均匀熟透又不沾粘，随后放入青菜，微煮后熄火，撒入葱末。不一会儿，两碗长寿面就煮好了。清汤白面绿葱，再卧一个金黄的荷包蛋，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可口。
　　“公主殿下真是蕙质兰心，聪明绝顶，这两碗面做得真是好，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初次下厨，小的们都要无地自容了。”李妈妈连忙上前，一顿连捧带夸。
　　慕羽汵很是受用，她得意地笑了笑，指着其中一碗说：“李妈妈，你把这碗端去给兰姨，不要和她说是我做的。”
　　李妈妈乖乖领命，捧了那碗面往兰妃那走。慕羽汵亲自端了另外那一碗，不远不近地跟着李妈妈。
　　慕羽汵自然不是第一次下厨，在山上的时候，她有次心血来潮，学着煮长寿面，可把厨房的人折腾得够呛。别说是人，就是厨房那只尽忠职守的大黄狗，也对慕羽汵的恐怖印象深刻。本着节约粮食的美德，每次都是它负责消灭慕羽汵煮出的残次品。几次过后，大黄听到“慕羽汵”三个字都瑟瑟发抖，老远闻到慕羽汵的味道了，就夹着尾巴赶紧跑。
　　慕羽汵自己也被菜刀划过，被热油溅过，被热汤烫过，晕头转向地撞上放炊具的架子，被一架子的锅碗瓢盆砸过。历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煮出来的长寿面，某人却以一句一般带过，气得慕羽汵差点又想拿着那碗面去喂大黄。
　　李妈妈通禀之后就端着那碗面进去见兰妃，慕羽汵端着自己的那一碗面，躲在门边偷看。往日都是兰妃给慕羽汵操持一切，今日慕羽汵想借着自己的生日，向兰妃尽一尽自己的心意。
　　“怎么今早是长寿面？”兰妃有些诧异。
　　“回兰妃娘娘，今天是思颜公主的生日，所以准备的长寿面。”李妈妈躬身道。
　　“浛儿那送了吗？”
　　“额，送了，公主那也送了。”
　　兰妃笑了笑，尝了尝面条，发现味道实在是平庸，不像厨房人的水准。
　　兰妃疑惑地抬头，却见那李妈妈还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小心地问：“兰妃娘娘，这面，可还合您的胃口？”
　　兰妃看李妈妈的样子，再看了眼这碗平平无奇的长寿面，一下子明白过来，笑道：“嗯，实在是很好吃，煮面的人在哪，请她上来领赏。”
　　慕羽汵在门口听了十分开心，捧着自己的面跑进门：“兰姨，这面是我煮的，你要是喜欢吃，我这碗也给你。”
　　兰妃一副十分惊喜的样子：“是浛儿煮的呀，浛儿真是长大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慕羽汵坐下，尝了面，觉得普通，才明白兰妃早已猜出煮面条的人是她，故意说那些话来哄她开心。
　　“兰姨，你刚才就是为了安慰我，哄我高兴，才说这面好吃是不是？这面明明就很一般。”
　　“傻孩子，”兰妃笑着摸着慕羽汵的头，“有你的这份心意在里面，这就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况且这是你第一次煮，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煮长寿面。”慕羽汵实在是不好意思顶着初学者的名头招摇撞骗，“我在上山学过，差点没把厨房烧了。而且我还被刀割了，被烫出水泡过，还被砸了呢！但是某人还是很不领情······”慕羽汵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
　　兰妃看着慕羽汵，很是感慨，当初那个团子一样的女婴，已经长成了亭亭的少女，还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只是不知那个心上人是不是······
　　“兰姨你看，”慕羽汵从怀中掏出一只木雕的兔子，“这是子皓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他今年没法给我过生日，就把礼物提前给我。”
　　兔子刻得很生动，兰妃笑着说：“他呀，除了舞刀弄棒，也就喜欢做这些小玩意儿了。”
　　“很可爱吧——可是呀，我故意说这个礼物不够好，”慕羽汵俏皮地笑着，“我对子皓哥说，他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才是给我最好的礼物。我今年的生日愿望也是希望子皓哥能够平安归来，这样神明一定会庇佑她的。”
　　兰妃看着慕羽汵的笑脸，觉得心都化了，她拉着慕羽汵的手感慨：“有你们承欢膝下，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