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车轮碾过青石板，辘辘作响，沿途的百姓好奇地张望，却无一人敢向前。那车帘用的是明黄，那是只有圣上才能用的颜色。
　　车内坐的，却是一位少女，她合眼假寐，两旁的侍女皆不敢惊扰。
　　慕羽汵，年十四，天机老人唯一的关门女弟子。天机老人弟子无数，但关门弟子只有十个，早逝的，下山的，现如今陪在他身边的，只剩一个白子墨。
　　“美人独坐在这等谁呢？”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男是女。——是你！还真是跟从前一般讨厌！”
　　······
　　“哼，你握我手，捂我嘴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男女授受不亲了？”
　　“你！下次摔死你算了。”
　　······
　　“承让了。”
　　“愿赌服输，师兄什么时候想好了要求，就尽管来提。”
　　“好。”
　　······
　　“是假的，是不是？假的，假的······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好怕······”
　　“我在，有我在，不要怕。”
　　······
　　“美人师兄~~”
　　“哭包师妹。”
　　“我才不爱哭呢，我记事以来，就哭了那两次，都叫你看见了。”
　　“那我还真是倒霉啊。”
　　“你给我再说一遍！”
　　······
　　“既然我赢了，还请周皇兑现承诺，再让她留两年。”
　　······
　　“我以后要去闯荡江湖，当侠女，宝剑一出，群雄莫敢不从，哈哈哈哈······”
　　“嗯。”
　　“你陪我啊。”
　　“好。”
　　······
　　“好不好吃？”
　　“一般。”
　　“嫌难吃就还我！”
　　“送人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
　　“我订了亲了。”
　　！！！
　　慕羽汵惊醒，抱琴轻声问：“公主？”
　　慕羽汵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无需上前。
　　白子墨，全都是白子墨······怎么在这山上五年，各般种种，最后只剩了他呢？
　　心下翻腾，慕羽汵面色却是平静，她又合上双眼，道：“到宫门了再叫我。”
　　到了宫门口，早有一顶软轿等着，慕羽汵下了马车又上了软轿。
　　人力不及马，软轿也不比马车平稳，又慢又晃悠，慕羽汵真恨不得直接用轻功，但想到这里是皇宫大内，慕羽汵还是忍了下来。
　　向夏侯凌天问安后，慕羽汵向金兰宫走去。五年没见兰妃，慕羽汵心里甚是想念。
　　慕羽汵正走着，忽然感到背后有人靠近，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计算着那人进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迅速反身就是一掌。
　　那人滑步后退，卸掉了慕羽汵的掌力，然后微微一笑：“两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原来是夏侯子楚。
　　慕羽汵得意地笑了：“自然是长进了。倒是你，两年未见，就是这样打招呼的？”
　　“你还恶人先告状了。谁先动的手？”
　　“呵，你自己偷偷摸摸地跟在我后边，难道不是想偷袭？”
　　“成成成，怎么都是你有理，”夏侯子楚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你这次回宫，白子轩那小子哭惨了吧。”
　　白子轩是白子墨的弟弟，嘴甜爱撒娇，喜欢黏着慕羽汵，慕羽汵自是很喜欢，夏侯子楚却很讨厌。
　　“倒没有哭，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忍得眼眶都红了，就是不肯哭。”那模样，真是让人又爱又怜，慕羽汵想起来，不由得微微一笑。
　　夏侯子楚本来是要听白子轩的笑话的，一看慕羽汵这样子，心里就酸溜溜的：“他们两兄弟，你怎么都说好。”
　　“这是什么话，我还不能夸别人了？就说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步伐不稳，气息紊乱，还没靠近，我就察觉了，你这样的身手，现在要是还敢贸然挑战白子墨，三招之内必败。”
　　“那两兄弟有什么好，你一见面就说他们俩，一点就不想想我们都两年没见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还比不上那两个家伙吗！”
　　“简直不可理喻！是你先提的吧，我只是实话实说。”
　　两人一边吵，一边往金兰宫去。随侍们都只当没听见，一是谁也没胆子拦，二是他们从小吵到大，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兰妃听闻慕羽汵回宫，早就备了一桌的好菜候着，这会儿听宫人来禀慕羽汵往金兰宫来了，干脆就到殿门口等着了。
　　远远见着慕羽汵和夏侯子楚边吵边走来，兰妃不由得一乐：“真是对小冤家。”
　　慕羽汵瞥见兰妃站在门口，也顾不得和夏侯子楚吵了，立马飞奔过去，扑倒在兰妃怀里：“兰姨，我回来了。”
　　兰妃满是爱怜地搂住慕羽汵：“高了，也瘦了。山上苦不苦？对了，饿不饿，兰姨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慕羽汵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我最想的就是金兰宫的饭菜了。”
　　两人说话的当口夏侯子楚也到了，他向兰妃施了一礼：“见过兰妃娘娘，说实话，我也很想金兰宫的饭菜呢。”
　　兰妃微微一笑：“这好办，我让人多添一副碗筷就好。”
　　慕羽汵瞪了夏侯子楚一眼，夏侯子楚视若无睹地跟着她们走进了金兰宫。
　　上了菜，兰妃不吃，一个劲地给慕羽汵夹菜。
　　“兰姨，兰姨，我的碗放不下了，都堆成尖了。”
　　兰妃这才放下筷子：“你多吃点吧，一去就是五年，下巴都尖了。”
　　慕羽汵无奈道：“兰姨，好歹过去了五年，我自然是长大不少，要是这脸还像小时候那样圆嘟嘟，能看吗？”
　　“怎么不能看了，你小时候多好看啊！”兰妃听慕羽汵这么说就急了，细细看了慕羽汵的样子后，又感慨道，“是长大了，眉眼都长开了。”
　　“若不是那白子墨，你两年前就随我和子皓哥一起回来了。”夏侯子楚愤愤插嘴。
　　“是我自己想留下的。要不是白子墨，父皇还不答应呢。兰姨，我和你说，当时子墨和父皇打赌，说是他要是能比剑赢了父皇的话，我就再在山上留两年······”慕羽汵一讲起当时那场比赛，眼睛都是亮的，她说白子墨是如何示敌以弱，如何隐忍不发，又是如何寻找机会，一击必胜，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兰妃也是过来人，看着慕羽汵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还没开口，就听夏侯子楚打断慕羽汵：“行了，开口闭口白子墨，一口一个子墨倒是很亲热。这两年我和子皓哥不在，你同他出双入对的想必很痛快吧。”
　　“什么出双入对！山上那么多师兄弟，都是摆设么！”
　　“你自己心里都清楚，怎么不让我说！你就是一心偏袒那个白子墨！”
　　“夏侯子楚！”
　　“好了好了，都停停吧，菜都凉了，”兰妃打着圆场，又对夏侯子楚说，“有些话，三皇子在这金兰宫说说也就罢了，但出了金兰宫，还请三皇子想想我们羽汵的清誉吧。”
　　夏侯子楚知道自己一时气话的确是有些过，老老实实地应道：“兰妃娘娘教训的是，子楚受教了。”
　　兰妃又看着慕羽汵，问道：“你对那白子墨······”
　　慕羽汵飞快地出言打断：“他已经，已经有婚约了······”
　　夏侯子楚听了这话心里暗喜，兰妃却另有想法。但还未等兰妃开口，就有宫人来禀，说夏侯子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