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狗与狼的时间

　　每一次告别，最好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就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就是最后一眼。——《后会无期》
　　达摩没想到自己在枯枯戮山的最后一天会见到揍敌客家的男主人——席巴·揍敌客，在黑暗世界里，这位杀手世家的第三代掌门人可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双目如电又蕴含着一种邪异的吸引力，双手仿若无害地低垂在身体两侧，但站立的每一个姿势都保持在能够随时发力的状态，身处在这个男人的气场中无人敢直视锋芒，在这个揍敌客家族的领地里，他如同一头正处于巅峰时期的狮王。
　　他16岁出道，第一笔生意就干掉了统治NGL自治国在位二十年的暴君，当时这位国王身边有全副武装的正规编制军队，提供24小时全天候护卫，但就算是荷枪实弹的封锁还是无法阻挡死神的光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负责身体日常检查的私人医生发现自己的国王已经在熟睡中被人取走了心脏，超过3000人的皇室卫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杀手的来去，最神奇的是原来心脏的位置只留下一个空洞，周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没有人知道杀手是怎么做到的。
　　接下来的一年里在全球暗杀悬赏排行榜前列的人都开始惴惴不安，因为席巴·揍敌客作为家主上位后完全继承了他父亲桀诺·揍敌客“一日一杀”的传统，365天每一天都有名列前茅的成员从榜单上消失，而一年后，制作这个榜单的神秘组织首领也不幸被席巴·揍敌客干掉了，有传言说这一单生意是因为一部分聪明的上榜者集资找到揍敌客家族做的买卖，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脑袋总是被公开买卖，这些上榜者大都是有钱有势的巨头，实力雄厚，以前觉得上这种榜只是给自己增加威望，因为为了悬赏来的杀手丝毫威胁不了这些人的生命，时不时来一次刺杀只能算是生活中的调味小菜而已，但现在出了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吃掉自己的“厨师”，为了安全当然要把“菜谱”彻底烧掉。
　　这个组织的高层事后计划追杀席巴，但是参与追杀计划的成员还没来得及行动，全部在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心脏，整个集团的高端战力被一扫而空，实力大减，不久被其他更强的势力吞并了。存在超过百年的组织就这样转瞬之间覆灭了，而做到这一切的神秘的杀手却连一张流传在外的照片都没有，此役之后，在黑暗世界中，大多数心里有鬼的人连席巴·揍敌客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没有人知道这位传奇的杀手偷走了多少人的心脏，但每个人都知道只要付得起钱，没有他杀不了的目标。
　　“没想到在这里的最后一天能见到席巴先生，是我们的荣幸。”达摩说道，带着一种十分尊重的口气，毕竟这次自己这帮人是要“拐”带这个杀人专家的儿子，为了避免未来连上厕所都要小心刺杀的剧情，最好还是要表现得低调谦恭一点。
　　听到这样的恭维，席巴·揍敌客先生仍然是毫无表情，玛奇作为捕捉微表情的专家看得出来，他面部的44块肌肉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她心里暗自定义道：“这位先生如果不是天生面瘫，那就是对情绪反应拥有绝对的控制力，似乎在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随时都为了提升瞬间的爆发力而在积蓄能量，而绝不浪费一丝一毫在做表情上。”
　　席巴对达摩微微颔首，说：“过奖，非常遗憾的是作为揍敌客家族的一家之主，这次没有时间好好招待几位贵客，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虽然是很普通的交际用语，但语气中却暗藏机锋，到了一定层次的武者总是会在下意识的寻找未来的对手，因为习武之人唯有身经百战才能成为提升境界，而达摩这样年纪却拥有不俗实力的种子选手，自然也很得这位揍敌客家主的青睐。
　　“一定会有机会的！”达摩也斩钉截铁地说道，对手是相对的两面，强大的对手并不能让强者畏惧，席巴先生想把达摩当成未来的潜力股，他又何尝不想把席巴先生当成自己的磨刀石，期待能在不久的将来，能与之一较高下。
　　席巴·揍敌客很会看人，在达摩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里，他能闻得到一股真正同类的味道，就像是一头幼年期的斑斓猛虎，虽然外表与形态上还远未成熟，战斗力目前是很强但还不算是唯我独尊的强，但就是能明明白白的让他感觉到这小家伙血液里就是传承着百兽之王的基因，拥有一股迟早都能君临天下的气魄。
　　他侧过头再看了看远处的伊尔谜，他的儿子正低头抚摸着揍敌客家中忠犬二毛的头。
　　“法语中‘时间’这个词的意思是狗与狼，在白天与黑夜一线间的黄昏，狗与狼会同时出来觅食，明明从外形上无比相似的两种生物，但是一个是向人类摇尾巴乞食，一个却是把人类本身当成食物，命运的决定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二毛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时间里，它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因为狗的本能是为主人守护家门的；而狼不一样，狼的本能就是猎杀，它是自然界里唯一一种在高速奔跑中还能思考的动物，可以为了一个目标不吃不喝奔袭上千公里，现在你拥有选择的时间，想成为狗还是狼？”席巴在不知不觉中跨越了几十米的距离，站在伊尔谜的面前说道。
　　伊尔谜缓缓抬起头，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席巴先生锐利的银色眼睛，同样一直是木然的扑克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异常的诡笑。
　　说：“父亲大人，真是爱骗人啊！这种程度的NLP语言技巧恐怕还动摇不了我的心智，毕竟，这种用于操纵人心的暗杀术基础我早就掌握了，身为揍敌客家族的人，从来都不做选择，只做计算，狗与狼的身份根本不重要，如果制定的计划需要，我们可以成为目标的朋友、伙伴、家人，只要计算出怎么用最少的时间完成任务，不是吗？”
　　席巴先生的嘴角也略微弯起了一个弧度，他左手手掌从25度方向朝伊尔谜扔出一件东西，刚好瞄准的是正常人的视觉死角，不过伊尔谜显然不属于正常人，虽然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是很轻易的接住了，摊开一看，是一块做工考究的机械手表。
　　“不错，伊尔谜，看来在我没见到你的这期间，你的进步真的很快，刚才你对时间的解读我很满意，这只手表是我上一次生意的报酬，算是作为送给你第一次出远门的礼物，这小小的一块表中总共有999个齿轮，少一个都不能正常使用，希望你能保证自己的头脑时刻如同齿轮一样精确的运转，牢记胜利的法则，永远不打没有把握的战争，一颗失去理智约束的头脑就如同一块坏掉的手表，是没用的垃圾。”席巴先生用一种冰冷而沉静地语调说道，仿佛一个严厉的教官在给即将步入战场的士兵最后的训言。
　　接着，席巴先生按着他还略显稚嫩的肩膀，弯下腰对着伊尔谜的耳边，用只能让他听得清楚的音量说：“另外，手表的还有一个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作用，把当时的时间除以2，得到的数字的指针对准太阳的方向，则12点所对的方向即为北方，当有一天伊尔谜你不知道前进的方向了，就用这只手表找到回家的路吧！”
　　伊尔谜的瞳孔放大了，自己的父亲突然转换为一个慈祥的角色，可能是比在暗无天日的地穴独自面对一群恶魔大蛇还要让他惊讶的事情，虽然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切感，但这样的话语还是让他心里头一次有了一种被叫做“感动”的情绪。
　　“去吧，不要回头，时间是一条只会前进，不会倒退的单行道，既然游戏规则注定你没有倒退的机会，就不要浪费时间往后看。”席巴直起身最后说道。
　　伊尔谜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和达摩一行人汇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黄泉之门。
　　注视着自己儿子越走越远的背影，旁边的基裘夫人说：“伊尔谜的修行还不够，现在就让他一个人出去闯合适吗？”
　　“你别太操心了，他的心智已经足够成熟，但才能方面已经到了瓶颈期，未来如果没有变数的话，顶多成为一流好手，算不上绝顶高手，更别说超凡宗师，以后想要成为执掌揍敌客家族的家主，他以后想要能具备让人信服的实力，必须经历一些超出常规的训练。”席巴先生平静地说道。
　　基裘夫人摇了摇折扇，有些迟疑地说：“在达摩那个小家伙身边修行，真的能够比我们揍敌客家族的训练更有效果？！”
　　“唔！达摩，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家伙，不仅他本身在同辈之中，已经拥有可以说是统治力的强大实力，他身边这两个小丫头都不简单，昨天我研究了在餐厅残留的念，真是各有特色的念能力，根据我的推算，未来都拥有成为绝顶高手的潜力，伊尔谜跟在他们身边，说不定会进化到我们都预测不到的地步！”提到达摩这个，席巴先生刚才还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嗜血的狰狞，这是身为强者之间莫名的潜在战意。
　　基裘夫人有些担忧，忐忑地说：“那伊尔谜要是被达摩影响太深，会不会脱离我们家族的原定路线啊？！”
　　“嘿嘿嘿！有些人骨头里刻着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他终究会回来的，毕竟……他是我的种。”席巴先生在四周毛骨悚然的森林阴影中，发出一阵低沉而阴冷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