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巫王之忆

　　第67章巫王之忆
　　趁着周围的人收拾东西，拍摄场景要换成室外，辰星和刘莹也都去各自的造型师手上换装了。他们这次的服装与之前不同，因为将要表演的是巫王千万年前的回忆，所以造型上要尽量简洁飘逸，颇有些古希腊那种长布裹身的着装风格，不同于此前繁复华丽的衣着。
　　导演指挥着大家来到室外，通过一个木制台阶逐级而下，来到一处木材搭建的宽阔的方形平台，三面环水，背临阶梯。
　　“小心不要让机器沾到水！”徐导嘱咐那些背着摄影器材来到平台上安置的工作人员。
　　大功率探照灯被搬下来，平台上一时亮如白昼。顾恋发现这些灯光被尽量地安放在平台边缘处，有些几乎就要伸到水里去了。
　　而通过灯光，顾恋才看见水里居然有几个人影挪动着不知在干什么。他们都只有下半身浸在水里，看来此地的水流很浅。又仔细看了看，顾恋认出那都是剧组的杂工，属于道具组，身强力壮，是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其实就是什么活都干，哪里需要，就去哪里，搬东西，扛机器，都不在话下——包括现在在水里树立暗桩，打造临时的水下站台。
　　“都弄好了吗？演员马上来要来了！”副导演向那几个杂工打招呼。
　　“好了，可以了，蹦蹦跳跳都没问题。”为首的一个水里的杂工拍了胸脯打包票道。
　　顾恋这下全明白了。
　　这应当是拍摄早期的巫王在幽冥之水中的回忆场景。难度主要在于，要让巫王自如行走在水上，跟别人对话。虽然这样的神话剧，通过电脑制作特效是必须的，但完全依赖于计算机的特效，别说夏艺花不起这昂贵的费用，而且往往出来的效果也流于失真。现在制作特效比较流行的办法是合成，先拍一部分真实场景，再利用计算机虚拟合成背景，既省钱，又比较自然逼真。
　　《梦三》剧组循例也要采取这样的做法。就这个场景来说，剧组要拍摄站在水上的画面，完成这段戏份，后期制作加入合成背景，效果就会很不错。
　　刚才，剧组让一些人员先行在水下设置暗桩，放置一些耐水稳固的石材板隐匿在水面下，这样演员站在石板上，看上去会真如是御水而行般。
　　这些石板搭建了大概十几米远，从水面上的木质平台延伸开去。
　　先是辰星出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袭简洁的黑色长袍，长发随意地束在背后，这款长袍式样及其简单，看上去就是一块长布裹在身上，无袖设计，斜肩披下，腰间用一根布条粗粗一系，勾勒出修长纤瘦的身形，颇似古希腊神话中的长发美少年。不知是化妆师刻意用心还是辰星本相面嫩的缘故，顾恋觉得他好像一下子小了十几岁。
　　辰星赤脚走在地上，似乎不是很习惯，来到水边。
　　那些杂工还在水下，指示着他该走什么路线，别真的掉到水里，还嚷嚷着叫他快下来，明显怀有幸灾乐祸的开玩笑的口气。
　　辰星先探出足尖略略试了试水温，觉得挺凉的，立刻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向那些嚷嚷叫他快下水的工作人员做了个鬼脸。
　　不过等徐导他们摆好了东西，准备工作完成后，拍戏总是要开始的。当导演提醒演员得下水了后，辰星紧抿了唇，以一副悲壮的神色踏上浸入水里的石板，慢悠悠地走着。由于是临时搭建的暗桩站台，有时不是那么稳，还需要一旁的工作人员协助帮扶平衡一下石板的位置。辰星尽量平稳地走着。
　　曳地的长袍下，辰星赤足的双脚在水波中愈发显出莹莹的白。
　　走到指定的地点，辰星回过头，向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许是渐渐适应了水里的凉意，他的表现也活泼起来。
　　旁边不远，一条小船上还架设了台摄像机和探照灯，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对着辰星拍摄，打光。
　　导演点点头，接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自觉闭了嘴。
　　一场千万年前的迷梦开启了。
　　水声迷离中，星月无声。巫王，不是，这时他还没有成为巫王，他只是七大古神中最年少最不羁也最任性无度的神，巫。
　　然而，此时他独自伫立于黑夜中，手捧一掬清水，看着水滴从指缝间缓缓流逝，直至流尽，神色中有无尽的落寞。
　　刘莹身着白色纱衣，轻盈地从水上漫步而来。她不是倾颜，在巫王的回忆中她成为了昔日与巫王情谊最深的上古女神，水月之神，嬛。美丽，高贵，娴雅，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她的魅力。
　　“天劫终于来临了。”巫沉声说道，眼看着最后一滴水落下指尖。
　　“是的，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嬛看着他，伸手一指，莹莹流光过处，方才从巫的指缝中溜走的水滴又悉数倒流，回复到掬于手心的状态。
　　巫神色一凝，握手成拳，一掬清水霎时间粉碎散落，四溅飞起。其中一滴水飞向了嬛的眼睛，落入她的秋水般的眸中。
　　“一切都会消失，是吗，包括我们所有的意识？”
　　“这是天劫，天意如此，就算我们能够改变这个自己创造的世界，却无法违抗令我们觉醒的也可以令我们消失的天意。”嬛的声音平静，漠然，还有些疲惫。
　　“假如这真的是天意，我偏偏要逆天而行！”巫倏然转身，紧紧盯着嬛，煞气满溢，“我不允许！我不准你们离开，我要你陪着我，永远！”
　　“就算我们是这个世界的神，也改变不了宇宙的规则！巫，你必须接受现实。”嬛柔声道，像是安慰，又像是劝服。
　　“你要我怎么接受！接受你们早晚都要离我而去，接受连你也会最终消失，接受这个世界上最后将只剩下我一个的现实吗！”水声乍起，随着巫的情绪激动起来，水波也不由得开始抖动，哗然而起，向着嬛扑过去，但还未到她面前，又轻柔地缠绕于她的身边，彷如听话的透明水蛇，温顺地轻吻她的面颊。
　　巫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痛苦，深深地注视着嬛，表情中的落寞和无助刺痛了她。
　　“巫，”嬛走近这个最年少的神，轻轻抱住他，用自己所有的温柔去安抚他，“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当事情开始，便一定会有结束。”
　　“我不管，不要离开我。”巫犹如无助的少年，伸出双手也紧紧拥住嬛，几欲落泪。
　　“我也想我们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直到永远。但是很抱歉，我们无法陪你那么久。”嬛轻拍着巫的背部。
　　“不，我不相信。你等着，我会去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什么天意，什么铁律，如果要失去你们，我也会反抗到底！”年少的巫王发狠道，离开嬛的怀抱，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却又决绝地离开。
　　“巫！”嬛看着巫消失的背影，脸上满是忧虑。“巫，如果你再这么一意孤行，那我们不得不在天劫来临之前对你……我不希望有那一天，可为了这个还年轻的世界，……”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盈盈滴落。
　　环绕着嬛的水蛇顿时萎顿，化为无秩序的水流缩回湖中。
　　同时，嬛的身影也倏忽不见了。
　　在嬛的那滴眼泪滴落之前，一双轮廓优雅无与伦比的透明的手轻轻捧住了它。英俊冷秀的少年现出实体，将这滴眼泪放在月光之下凝练，化为手中纯洁璀璨的宝石。
　　“嬛，到底要怎么做，我们大家才能一直在一起？”巫仰头凝视着嬛的眼泪，坐在水面上，蜷成小小的一团，如同幽冥之水上漫无目的飘荡的微弱光晕。
　　徐导在监视器前满意地舒了口气，手一挥，大叫了停。
　　刘莹立刻跺了跺脚，娇嚷道，“冷死了啦。”
　　“你走前面，赶快上去吧。”辰星绅士地让开位置，请女士先行。
　　刘莹自然也不谦让，径直往前走，许是走得太快了，脚下的石板又不是很稳，走了没几步，一跨步差点要倒下掉水里去。幸好后面一直跟着的辰星拉了她一把。
　　终于可以收工的剧组人员大多轻松愉快，有心情互相调侃开玩笑了，都嚷叫着这是“巫王救美”。
　　刘莹瞪了几个出声最大的人一眼，柳眉倒竖的，一两个直接跟她打了照面的人员即时不说话了，露出个揶揄不满的冷脸后各自收拾东西。
　　气氛一时有点僵。
　　辰星则完全没受影响。在刘莹身后蹑手蹑脚地往大平台上走，穿过水下石板，一站上平台，就叫道，“好凉啊。”还搓了搓双手，缩了缩肩膀，他倒是真的挺冷的，就是动作故意夸张了些，惹得旁人都笑起来。
　　“那还愣着干啥，换衣服去啊，赶紧的！”几个道具组的爷们大笑道。
　　“马上就去。”辰星极没架子地向他们点头，挥挥手就去换衣服了。
　　顾恋也帮着剧组收东西，看辰星没注意到自己，满意中又些许自己不知道的失落。
　　手背上的伤口凝血了，只是道道疤痕交错的，看着很破相。
　　“哎呀，小顾，你手怎么了？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收拾就行。”徐导在巡视现场，指挥大家的间隙一下就注意到了顾恋那难看得惹眼的伤口，想也不想地就对她下了善意驱逐令。
　　这下好多人注意到了，目光都向顾恋的手背上瞄。
　　而此时正在里面厢房里脱戏服的辰星的动作顿了顿。徐导的声音很大，也许是职业习惯了，不论是否工作，总是很大声，尽力让所有剧组人员都听到。自然，辰星也听到了他说顾恋手上有伤的话。
　　顾恋顿时觉得不自在。对徐导勉强笑了笑，“好吧，你们忙吧，我就先走了。”匆匆捂着自己的受伤的那只左手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开。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点走呢，干嘛要留在这里？顾恋走在通往岸边的栈道上，懊悔不已。
　　她没看到，自己身后，很快换上了平时衣服的辰星就盯着她走远的背影，特别是她有意遮掩的左手，若有所思，渐渐露出一丝歉意的神色来。
　　这边顾恋和辰星一心一意忙于拍戏的事情，却完全没料到明天一早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等的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