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喋血黎明（四）

　　常虑力大无比，却不以速度见长。
　　加上凝滞符的影响，则终究慢了半拍。
　　在劈中聂宸渊之前，长剑便先刺中了他。
　　“噗！”
　　剑尖刺入血肉，也贯穿了心脏。
　　常虑双臂失控，巨斧旋转飞出。
　　广场边缘地带，坐着几名青藤成员，正在帮彼此处理伤口。
　　巨斧呼啸飞来，几人躲闪不及，直接被削得支离破碎。
　　聂宸渊收剑入鞘，常虑便仰面栽倒，再也没了动静。
　　韩晴则窜向那些伤员，见几人死得彻彻底底，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呼......”
　　置身战场中心，韩晴没机会伤怀，仅仅片刻便恢复平静，小跑着赶到聂宸渊身边。将疗伤用的药粉糊在对方的左臂上。待瞥见生机断绝的常虑，她恨恨地想要补上几脚，却被聂宸渊伸手阻止。
　　“是条汉子。”
　　聂宸渊没有多言，就只整理好衣冠，朝常虑敬了个礼。
　　******
　　******
　　常虑陨落的同时，丰莱峥正在逃命。
　　丰莱峥看得分明，即青藤这回动了真格，而对方之所以来拼命，八成是因为齐乱刀安排的任务。他知断后的常虑凶多吉少，却终究不愿把自己搭进去，唯有狼狈地跑向寨北正厅，企图与那里的齐乱刀汇合。
　　「常大兄弟，你可多坚持会儿啊......」
　　「等我们反击成功，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丰莱峥一步不停，只身转过某处转角，拐进一条狭窄的巷道，忽听身后疾行之音大作。待他仰头望去，只见李暮雨飞上房檐，轻身落在巷道的尽头，竟是抄了跑到自己前面！
　　“想死我就成全你！”眼见附近并无增援，丰莱峥咬牙切齿地挥舞钢叉，朝李暮雨甩出一道灵能冲击。
　　“凭你！”李暮雨抬起左手，淡紫雷球呼啸飞出，将灵能冲击正面击碎，残电则拍在丰莱峥身上。
　　丰莱峥身体一阵酥麻，急忙运功抵消残电，旋即重新启动秘术，向李暮雨悍然刺去。李暮雨却没再拉开距离，反倒是用手指按住脑袋，将一股纤细的电流注入太阳穴！
　　“噫！”
　　李暮雨打了个激灵，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异样的知觉也接踵而至。
　　视线眨眼明澈，仿佛戴上了远视镜，令瞳仁的分辨率瞬间飙升。
　　听觉变得敏锐，以至于鼻腔内的呼吸，都仿佛震耳的隆隆鼓声。
　　皮肤愈加敏感，握刀的手掌反复舒放，刀柄上的纹理清晰可辨。
　　至于丰莱峥的动作，看上去也慢了不少。
　　他的神经元被过度激活了。
　　这个御电的小把戏，能成倍地增幅感官，李暮雨很早便会使用。
　　只是这招用处有限，且副作用十分明显，曾一度被他弃如敝履。
　　去年深秋，李暮雨通过韩晴的转述，得知了丰莱峥的特殊能力，当时脑中便有些奇思妙想。方才在广场上对战，他切身感受了对方的能力，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如今则准备把奇思妙想付诸实践。
　　“嗯？！”
　　见李暮雨对自己下手，丰莱峥禁不住一愣，脚下却没有减速。
　　巷道的尽头处，李暮雨也举起横刀，径直朝丰莱峥冲去。
　　在电流的影响下，李暮雨的神经过度激活，感官也陷入了失调状态，起初连步伐都有些踉跄。可当踏入丰莱峥的能力范围，他的动作却突然恢复流畅，一劈一斩间尽显酣畅从容。反观丰莱峥这边，兵械技法本就却逊一筹，全靠一手秘术保持优势。如今秘术突然失效，他便落得步步惊心，不出半晌便捉襟见肘。
　　「这什么鬼......嗯？」
　　丰莱峥惊魂不定，狼狈地远远退开，却见李暮雨再度踉跄起来。发现对方行为反常，他不由得心生疑惑，便随手甩了几道灵能冲击，结果竟逼得李暮雨应接不暇。
　　“哈哈哈！自作聪明！”
　　丰莱峥搞清了缘由，便大笑着解除秘术，提起钢叉刺向李暮雨。
　　失去了对手的“帮助”，李暮雨感官再度失调，眨眼间便陷入了危险。
　　某次冲撞之中，丰莱峥找准机会，使劲将李暮雨的横刀挑飞。
　　然那横刀始终带电，将他双手电得酥麻，两把钢叉也齐齐掉落。
　　两人顾不上捡兵器，直接开始拳打脚踢，可由于格斗水平都不高，几招之后便双双撞在墙上，继而同时抓住一根废旧钢管，咬牙切齿地玩起了拔河游戏。待发现谁也拽不过谁，他们同时改变策略，向钢管里注入灵能！
　　两股灵能怼在钢管中段，如顶牛般各不相让，局面瞬间僵持下来。两人都担心被对方轰飞，谁都不敢率先撤去灵能，一场异能者间的绝命搏杀，直接变成武侠小说里的内力比拼。
　　丰莱峥修为更高，灵能储量更为雄厚，开战之前又以逸待劳，过得片刻便逐渐占据优势。反观李暮雨仓促突破，不仅境界尚有些虚浮，此前又日夜兼程地赶路，不出几分钟就开始显露颓势。
　　“你就这点儿本事么......”丰莱峥浑身是汗，却仍旧故作淡定，朝李暮雨露出诡异的笑容。
　　“说得跟你多轻松似的......”李暮雨的笑容更加勉强，周身灵纹主脉缓缓浮现，泛起墨绿色的光芒。
　　“还跟这儿嘴硬呢，都快油尽灯枯了，你拿什么赢我......”望着灵能过载的对手，丰莱峥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有媳妇儿么？”李暮雨磨了磨牙，没头没尾地问道。
　　“啥？”丰莱峥本就有些耳背，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夫人，婆娘，有么？”
　　“......没有，怎么了？”
　　“哦，那我赢了。”
　　“哈？”
　　丰莱峥露出荒诞的表情，以为李暮雨用力过猛，把自己脑袋电坏了。可见对方笑容诡谲，他又莫名有些发毛，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同一时刻，李暮雨深深吸了口气，单手把衣领使劲往下揪，露出画在胸前的火苗形图案，正是韩晴准备的第二道王牌灵绘。
　　由于灵绘极看天赋，所以灵绘师历来稀缺，但由灵绘师制作的道具，使用门槛却往往不算高。大凡修行之人，只要懂得些运功原理，通常都能正确激活兵器表面的简易灵绘。就算是复杂的灵绘，如果设计了特殊的触发手段，也未尝不能交给门外汉来使用，就比如李暮雨的这道火苗灵绘。
　　“本来想留给齐乱刀的，现在只能送你了。”
　　李暮雨面露遗憾，浅浅地叹了口气，左掌使劲拍在胸脯上。
　　伴随着恐怖的波动，火苗脱离他的体表，在半空迸裂成万千火星。
　　“卧槽！”
　　丰莱峥汗毛倒竖，拼着被轰飞的危险，强行甩掉手中的钢管，扭头就往来时的方向逃跑。李暮雨身体骤然松懈，却没有急着追赶丰莱峥，就只伸手指了指对方的背影。
　　随着李暮雨的动作，万千火星雀跃欢呼，汹涌地扑向丰莱峥。
　　丰莱峥避无可避，下意识运转灵能，竖起坚实的灵能护体。
　　星火落在光膜上，登时燃起苍白诡火，仿佛万千只萤火虫。
　　“哎呀！”
　　丰莱峥惊叫跌倒，一边在地上不停打滚，一边强行维持灵能护体，试图磨灭身体表面的诡火。然那苍焰诡谲异常，非但没被护体光膜削弱，体积反倒开始不断膨胀，很快覆盖了丰莱峥的全身。
　　丰莱峥满眼血丝，周身灵能瞬息过载，护体光膜充盈至极限。可他越是用力防御，那诡火就燃烧得越猛，很快将灵能护体消磨殆尽，将他的衣物与血肉一并引燃。
　　“呃啊！！！”
　　丰莱峥凄厉哀嚎，变成了翻滚的火球，在巷道里来回乱撞。
　　过得数息功夫，则逐渐不再扑腾，连呜咽声也完全消失。
　　七色石的二当家，眨眼间毙命于此。
　　“呼......终于死了......”
　　望着残焰中的丰莱峥，李暮雨挤出一抹笑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对于韩晴的灵绘技艺，李暮雨始终不曾怀疑，可此时见识到诡火的威力，就连他都免不了暗自心悸。
　　此时劲敌已死，巷道周围无人经过，空气顿时恢复安静。
　　李暮雨瘫在墙边，龇牙咧嘴地捂住额头，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
　　危机解除的当下，不适感终于汹涌喷出，彻底占据了他的意识。
　　体力耗尽，灵能枯竭，是激烈战斗之后的结果。
　　头晕目眩，感统失调，是拿自己开刀的副作用。
　　此时他油尽灯枯，战斗力几乎为零，连个杂兵都打不过。
　　所幸最先到场的，并非七色石成员，而是聂宸渊和韩晴。
　　“小雨哥！”韩晴见状慌了神，失声冲向自己的恋人。
　　“不要紧......”李暮雨咬紧牙关，吃力地竖起大拇指。
　　“怎么弄死的？”聂宸渊瞥了眼地上的炭人，只觉不像李暮雨的手笔。
　　“拿软饭把他噎死的。”李暮雨调笑一句，简单复盘了刚才的战斗。
　　“他要不玩命儿运功，估计还能死慢点儿。”韩晴听罢无奈摇头。
　　按照韩晴的说法，这道灵绘效果特殊，能吞噬术式或血肉中的灵能，并将之转化为穿透力极强的苍焰。先前诡火缠身时，丰莱峥倘若收敛灵能，恐怕还不至于立刻被烧死，可他用灵能护体死死支撑，等于是为苍焰提供了燃料，所以便毫无悬念地成了焦炭。
　　此时战局仍在变化，尚未取得全面胜利，可李暮雨此时无法动弹，韩晴自然也不可能马上赶赴战场。少女给恋人喂了些药，并让聂宸渊守住巷口，自己则窜上一间平房，以手遮眉朝北边眺望，只见东寨正厅附近混乱渐止，料是夏琼等人控制住了局面。
　　“放心！北边稳住了！”韩晴喊了一嗓子，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你先去西边吧。”李暮雨仍不放心，示意聂宸渊去支援大部队。
　　“嗯，你歇够了再来。”聂宸渊点了点头，率先冲向小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