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觉醒

　　「年彧伯」。
　　这是陶像底座上刻的字。
　　对唐威和林彤欢来说，这无疑是陌生的名字。
　　可落在李暮雨的眼中，却于他心底翻起骇浪。
　　年彧伯是名陶瓷匠，于半个世纪前失踪，其妻则苦守了半辈子寡。因为工作的关系，李暮雨曾为老妇送过陶像，亦知那位遗孀日夜盼着爱人归来，并于不知不觉间蹉跎了自己的余生。
　　“你果然是死了啊......”李暮雨木然转身，盯着刚刨出来的浅坑，心口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小雨，到底什么情况......”唐威担心李暮雨，便携林彤欢走出洞口，却见自家兄弟缓缓摇了摇头。
　　过得片刻功夫，李暮雨情绪稍缓，便先喝了口锅中冷汤，才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听了陶像背后的故事，唐威不由得唏嘘感慨，而林彤欢则抿起嘴唇，双臂不自觉地抱于身前。
　　“每年那么多人失踪，莫不是都死这儿了......”思索着李暮雨的话，唐威逐渐开始脊背发凉。
　　“我可不想死在这儿，家里人还等着我呢......”林彤欢闻言眼圈泛红，以手掩面地抽泣起来。
　　“如果没人能从这儿出去，电影的问题就说不通了。”李暮雨的情绪同样不高，却也没丧失思考能力。“所以也不用那么悲观，肯定存在离开的方法，咱们现在不掌握罢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彤欢无助呜咽，脸上满是绝望之情。
　　“活下去。”李暮雨语气坚定，既像说给同伴听，也像说给自己听。
　　作为现代都市青年，三人虽不算娇生惯养，却也习惯了安定的生活。如今无端身陷泠雨，两男一女朝不保夕，全靠尽快归乡的念头支撑自己，而眼前的种种迹象却告诉他们，归乡之路绝对不会是一条坦途。
　　“不早了，你俩快睡吧。”林彤欢抱膝蜷坐，两眼无神地盯着篝火。
　　“嗯，半夜叫我。”唐威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识趣地选择缄默。
　　压抑的气氛中，兄弟俩回到山洞里，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聊天。
　　李暮雨知道，唐威正在挂念着父母。
　　唐威也清楚，李暮雨正在惦记着叔爷。
　　可唯独这样的话题，他们却不愿提也不敢提。
　　在这各怀思念的沉默中，两人于无觉间陷入沉睡。
　　......
　　周围是一片星海。
　　每次的情景都是如此。
　　李暮雨早就习以为常，立刻意识到这是梦境。
　　他面朝远方急速翱翔，熟练地跨越无数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那明亮星辰浮现眼前，复杂的神秘纹理依在。
　　李暮雨抬起双手，想要触摸那颗星辰，咫尺天涯的感觉却再度来袭。他将双手向前探去，只觉这过程无比吃劲，竟比飞跃星海还要劳累，不多时便令他近乎脱力。
　　仿佛深陷于泥潭，他咬着牙拼命挣扎。
　　越接近星辰表面，体力便流失得越快。
　　十臂远、九臂远、八臂远......
　　七臂远、六臂远、五臂远......
　　四臂远、三臂远、两臂远......
　　一臂远......
　　仅有一臂之遥时，李暮雨再度耗尽力气，开始向着宇宙深处坠落。
　　“该死......又差一点儿......”
　　“没劲儿了......好想睡觉......”
　　“已经到这儿了......都已经到这儿了......”
　　“他娘的！给老子过来！”
　　莫名的不甘化作狠劲，李暮雨的意识逐渐回归。
　　双臂铆足劲探向前方，指尖触碰到了星辰表面。
　　那星辰霎时白芒迸发，须臾间照亮了整个宇宙！
　　“哈......”
　　李暮雨一阵炫目，待视线重回清晰，则见星辰缓缓转动起来。原本亮白色的星球，竟开始出现点点红斑，不多时便化作猩红血球，通体散逸着令人振奋的彤芒，而无垠宇宙也随之浮光掠影，竟是凭空出现了亿万颗流星！
　　“嗖~~~”
　　流星耀眼而夺目，于空中自由飞舞。
　　每当有流星飞临，便会呼啸着砸向血球，并如石沉大海般淹没其中。李暮雨站在血球表面，非但没能被流星所伤，耗空的力量反倒开始复苏。某一刻他心有所感，便蓦然望向自己身后，旋即看到另一颗璀璨星辰，竟在以同样的方式由白变红。
　　“怎么回事......”
　　李暮雨心怀好奇，意识却开始模糊。
　　眼前的种种倏忽溃散，重新化作深沉的黑暗。
　　......
　　李暮雨睁开双眼，慢悠悠坐起身来。
　　明明刚从大梦中苏醒，却感觉浑身充满活力。
　　其时晨光熹微，天地明晦交叠。
　　仅凭着洞内昏暗的光线，他便能看清自己的指纹。
　　「嗯？」
　　李暮雨略一定神，便感觉腹部热流涌动，于是下意识掀起衣服，下一刻则愕然瞪大眼睛。只因在他的丹田下方，竟浮现出一枚圆形印记，此时此刻正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小雨，怎么了？”唐威随之醒来，睡眼惺忪地望向李暮雨。
　　“阿威......我好像......应该是......觉醒了......”李暮雨有些语无伦次。
　　唐威正自迷迷瞪瞪，没能完全理解这番话，却隐隐觉得腰腹发热，于是便露出肚皮扇了扇风。恰逢李暮雨扭过头来，一眼看到那发光的肚皮，声音顿时又拔高了八度。
　　“看你自己肚子！”
　　“卧槽！这啥啊！”
　　“灵核啊！咱俩觉醒了！”
　　“......哈？！”
　　李暮雨具备异能常识，略一愣神便即辨认出，这暗红色印记正是灵核，即是异能者觉醒的标志。唐威先前接受过科普，闻言也同样有些恍惚，于是使劲扯了扯腮帮子，随后才确信自己没在做梦。
　　“阿威，我又梦见那片星海了。”李暮雨沉吟片刻后说道。
　　“我还看见星星变红了。”唐威与李暮雨的梦境高度一致。
　　“睡一整夜，就觉醒了？”李暮雨眨眨眼睛，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欸？你也睡了一整夜？”唐威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往山洞外面跑。
　　熄灭的篝火堆旁，林彤欢正自蜷膝打盹，眼角犹自挂着风干的泪痕。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迷迷瞪瞪的女孩睁开眼，随即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咋没叫我们呢？”唐威急忙脱下外套，帮林彤欢披在身上。
　　“你俩睡得正香，我就寻思再盯会儿。”林彤欢搓了搓鼻子。
　　“以后可别这样了，万一来条狗就完蛋了。”李暮雨叮嘱道。
　　“嗯，以后不会了。”林彤欢扬起笑容，顺从地点了点头。
　　李暮雨重燃篝火，随即开始搭锅做饭，林彤欢则于火边安坐取暖，待喝下热乎乎的肉汤以后，周身的寒气方才渐渐消散。其时天空万里无云，太阳自地平线冉冉升起，放射出和暖的耀眼光芒。自打被绑到泠雨以后，三人头一次见到了晴天，就连心情都随之愉悦起来。
　　“彤欢，你身体有变化么？”唐威开口问道。
　　“什么变化？”林彤欢听得莫名其妙。
　　“你肚子上，有没有长红圈儿？”李暮雨如此形容。
　　“啊？我看看......”林彤欢有些含糊，直接掀起上衣。
　　女孩的小腹线条紧致，一丁点赘肉都瞧不见。
　　娇嫩的皮肤光滑白皙，并未看到所谓的红圈。
　　“什么都没有啊......”
　　林彤欢迷茫地抬起头，发现兄弟俩目不转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肚皮，当即俏脸绯红地拉好衣衫。李暮雨却没在意这些，与唐威面面相觑好一阵，旋即略显困惑地挠了挠头。
　　“她咋没觉醒？”
　　“我哪儿知道......”
　　“你俩到底说啥呢？”
　　“就是，我跟唐威，觉醒超能力了。”
　　“......哈？”
　　“你看我们的......欸卧槽！咋没了！”
　　“......”
　　听了这样一番解释，林彤欢一瞪眼一张嘴，犹如在打量精神病人。李暮雨心知口说无凭，一手掀起自己的衣服，一手掀起唐威的衣服，准备结合实物给女孩讲解，却惊讶地发现两枚印记均已消散。
　　望着女孩关爱智障的眼神，李暮雨尴尬地笑起来，随后开始耐心解释。他对异能颇有兴趣，可一朝之间莫名觉醒、成了自己想研究的对象，却终归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情，给林彤欢讲解也是为了梳理思路。
　　林彤欢缺乏相关知识，可并非思维迟钝之人。
　　此刻听李暮雨细细道来，便也大概其搞清了状况。
　　“你的意思是说，肚子上面的红圈儿，施展能力的时候才出现。”林彤欢理解了李暮雨的意思。
　　“刚才灵核冒出来，应该是觉醒的表现，不接着发功就消失了。”李暮雨对此表示肯定。
　　“那超能力怎么用？”
　　“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暮雨环顾四周，只觉视力略微提高，然身体却无明显变化。唐威作为职业运动员，具备专业的体测知识，便用先后检查了力量、速度、弹跳力等指标，也同样没有发现明显提升。
　　“你俩需要师傅领进门。”林彤欢如是说。
　　“有本秘籍照着练也行。”唐威耸了耸肩。
　　“说不定能自学成才呢。”李暮雨两手一摊。
　　李暮雨有种预感，即近些天来的身体变化，大抵是异能觉醒的预兆。他也记得秦教授曾说过，当代异能者们隐匿于世，虽处于闭门造车的状态，却多能无师自通地掌握异能，所以从内心来说并未太过担心。
　　「有点儿莫名其妙，但总归是好事儿......」
　　「如果能利用这力量，日子应该就好过了......」
　　对于新获得的力量，李暮雨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