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生来如此

　　“还能有什么好事呀？”袁紫莹歪头不解。
　　两人经过一晚上的操劳，在山上依偎着休息了片刻，终于恢复了精神。
　　一想起昨天晚上的骇世之举，袁紫莹心底火热，连忙催促他：“快看看，都得到了些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堆法宝吗？”
　　这时候的凌云霄，对这些身外之物，不觉得有什么兴趣。
　　换做之前的他，可能会觉得有趣，现在不会了。
　　那时候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什么瓶子啊，什么戒指啊，什么宝珠啊，尤其是里边藏着老头老太太的那种。
　　哪怕来一样都求之不得，那可是安身立命用的。
　　现在？
　　不需要！
　　“那当然了！”袁紫莹一拍他胳膊，带着埋怨道：“你是有能耐了，你可是有天道在手，当然不理解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斤斤计较，还摆个臭脸，什么‘不就是法宝’，法宝可重要了！”
　　“啊！”凌云霄一拍脑门，恍然道：“对，我什么时候这么超脱世外了？我不能脱离群众！”
　　群众喜欢的，一定也是他喜欢的。
　　不能因为他不在乎，就真的不在乎。
　　毕竟法宝的价值就在那里。
　　他得到这些法宝，不是因为他需要，而是他觉得有些人不配拥有。
　　他可以不用，但必须得有。
　　他忽然一阵失神。
　　什么时候，他变得不在乎这一切了？
　　也许。
　　是修仙的神圣性从他的心底消失那时吧。
　　法宝，说白了就是一种工具。
　　它是手边的一种道具，并不存在什么稀奇的。
　　所谓道具，有道之具。
　　里边灌输了修行者对自然，对修仙的理解，对世界，对万物法则，对天道的解读。
　　在整理法宝之前，他忽然问：“哎，你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罪恶的吗？”
　　“是指法宝可以杀人吗？”袁紫莹见他不答，想了想说：“看什么人用吧。”
　　凌云霄揣着手道：“只有修为高深之人，才能制造和使唤，他们必然汲取了天地万物之法，世间万民之力，沾染了无数鲜血。由此看来，没有哪一个人，手上是干净的。”
　　袁紫莹眉头一皱，嘟起嘴来，“我爷爷也爱说这话，这叫什么来着？”
　　“哲学！”他补充道：“也叫理学。”
　　袁紫莹踱步想了会，回过身，正色道：“正因为，它们沾染了无数人的血泪，它们不止不是罪恶的，甚至是神圣的，它们并不是属于任何修为高深之人，它们来自万民之间，是属于所有人的！”
　　凌云霄精神一振，想明白了。
　　对呀。
　　修为高深，所以手上有更厉害的法宝道具。
　　看起来理所当然。
　　可这些东西，真就是属于这个人的吗？
　　恰恰相反！
　　这些东西的每一分，每一毫，都不是属于他的，都是这个修行者掠夺而来。
　　掠取天地，夺取众生。
　　这才有了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奇法宝，玄妙道具。
　　究其根本，它来自于众生！
　　既然是属于众生，又哪里来什么罪恶不罪恶的？
　　唯有使唤它的人，是否罪恶。
　　他也想通了。
　　为什么自己要突发奇想，夺得这些宝物。
　　一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承诺。
　　另一个，就是要让这些法宝回归众生。
　　天生神器，唯有德者方可持之。
　　他也不再纠结了，不再超脱世外了。
　　好东西就是好东西！
　　这和他是怎么想的无关。
　　对他来说没用的东西，对别人，可是大有用处。
　　这一点就足够有趣。
　　他开始反思自己。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变得无欲无求，超脱世外了。
　　这怎么能行呢？
　　人如果没有欲望，那跟天道有什么区别？
　　天道无欲，人有所求。
　　不能因为他拥有天道，到头来反被天道同化了。
　　他是掌控天道的人，不是被天道掌控的人。
　　所以他必须得拥有欲望。
　　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慌。
　　会不会到头来，在天道的影响下，让他丧失人间一切情感？
　　在那不怎么遥远的未来，他真的会变成这样吗？
　　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
　　听着有关‘自己’的传说。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杀伐果断的人。
　　冷漠无情，似乎毫无情感波动，让亲近之人觉得冰冷，让敌对之人胆寒绝望。
　　那真的是他吗？
　　他不想变得这样。
　　而且。
　　之前的他，好像也是这样。
　　在经历万世之后，对世间一切，只剩冷漠。
　　在刚才那一瞬，他又有了这种感觉。
　　未来，对他而言不再是未来。
　　而是倒计时。
　　他隐约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也知道自己可能会有一些变化。
　　当然了。
　　开始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变化可太大了。
　　他的确更加无情，更加杀伐果断了。
　　可扪心自问，他的内心变化过吗？
　　他有没有变成另外一个人？
　　没有啊！
　　他还是那个他。
　　不同的是，他的表象变化了。
　　只不过是在别人看来，更加无情罢了。
　　想到这，他忽然悟了。
　　不是他的内心变了。
　　他一直都是个有人情味的人。
　　是这天地要他变得凌厉果断。
　　是这世间，需要他这么一个人。
　　由此演绎出了一场无情绝对。
　　他一直都在演戏，扮演着‘自己’。
　　而且，他要永远的扮下去。
　　他一阵恍惚。
　　骤然间，眼前溯回无数时光。
　　回到了最开始的开始。
　　化为了最初的残魂。
　　过去和未来在他的眼前闪烁。
　　未来的一道永恒的光芒闪烁，回溯太初。
　　一道幽魂，来到了这个世间。
　　从此辗转万世，直到如今。
　　原来。
　　他的穿越时间，并不是在几年之前。
　　而是亿万年之前。
　　他不是最后一个自己，他是最开始的那个自己。
　　那一道茫然无措的幽魂，在天地间徘徊。
　　历经万世。
　　他这一路走来，其实是为了寻回真正的自己。
　　直到那一道光芒闪烁。
　　他才真正的找回了自我。
　　等到他醒来时，丝毫不知，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亿万年。
　　他并不是只有这一世，而是这万世，都是他自己。
　　并不是他遗忘了记忆。
　　而是遗忘了他自己。
　　他本不该来这个世上。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呢？
　　答案只有一句话——
　　天作孽，尤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并不是他想来这个世界。
　　而是这个世界选择了他。
　　是修行者们，自己创造了一个对手。
　　他登上并非自己所选择的舞台，演绎并非他选择的剧本。
　　坏消息是，他把这场戏演砸了，所有人都茫然无措。
　　好消息是，他把自己演得很好，他一点都不迷茫！
　　他自语道：“好一个李天然！”
　　“Yeah，you‘reanatural！”
　　作者：Natural是梦龙乐队的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