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人力敢与天争锋

　　天星棋院在皇城里的位置相当好，就在皇宫以北，本是个观星的好地方，无奈人家有关系，就连司天监都折腾不来这个地方。
　　可凌云霄心想，再大的关系能比皇帝大？
　　就用笔一批，把这个地方算在了拆迁的范围内。
　　去的路上才得知，这座天星棋院自大周创建时就存在了，历代先皇都想过动它，楞是没一个能办成的。
　　没想到，这还是个千年钉子户！
　　要知道，北方乃是至高方位，皇宫坐北朝南，坐镇天下，一条中轴线贯穿南北，正对着紫微星，星辰之力汇聚，象征着无上皇权。
　　这条中轴线往外延伸出城，不允许有任何建筑，可这棋院偏偏建在皇宫正北方的中轴线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宫延伸出去的一部分呢，而且想拆都拆不掉，曾令无数代帝王恼火。
　　意思是说，你比皇权还大呗？
　　然而它就是这么厉害，没有一个君主能把它办了。
　　这就让凌云霄分外好奇，它到底有什么来历，莫非是背靠修行者的资源？
　　到了一瞧，果然气派非凡。
　　破落落一间瓦房。
　　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首诗词：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就这么一间独门小院，也敢叫什么天星棋院。
　　在他的想象里，这棋院，不说有弟子三千，怎么也得宾客往来不绝吧？
　　结果就这一间破院子，与周边的繁华格格不入。
　　光菜地的面积都能再盖几间像样的屋子来。
　　不过倒是符合了他对钉子户的想象。
　　这拆了也于心不忍呐，都成文物了。
　　进去前还得先过一座小桥，然后经过菜园子。
　　菜园旁，坐着一位拄着拐杖的瞎眼老头子，眼前蒙着白布。
　　“大爷，这棋院的院长在吗？”
　　“你说什么？”老头抬头，传来苍老沙哑又缓慢的声音。
　　眼睛看不见，耳朵还背了。
　　他只有再问一遍：“我问……”
　　“我就是。”
　　合着这位就是孤星院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菜园子的呢。
　　“随我来……”
　　还没等他接着问，老头便站起身来唤他一声。
　　这棋院虽说又小又破落，可好歹还是正经的一间四合院。
　　推门一瞧，他震撼了。
　　赫然是别有洞天。
　　抬眼望去，正是成百上千人正在对弈。
　　从外边看，像是间不起眼的菜园子。
　　可到了里边，却是无比宽敞的广场，上边有着数百张石棋盘。
　　正是修行者手段。
　　落子声不绝于耳。
　　简直像是上百个账房先生在打算盘。
　　啪嗒啪嗒啪嗒……
　　听得久了，竟然跟雨点一样。
　　每个人个下棋都极其认真，丝毫不理会外界。
　　他从门外进来，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这棋院当真是，其貌不扬，内蕴乾坤。
　　而且他感觉道，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凡人，全部是有修为的人。
　　他跟在孤星老头子后边往前走。
　　可走着走着发现不对劲。
　　怎么脚步始终跟不上呢？
　　不由加快脚步，可不管怎么走，始终离老头子有一段距离，就好像空间被越拉越长。
　　走得比老头子都慢，这传出去不是笑话？
　　他心中一动，使出了尺地寸天，一步可迈出千万里。
　　他不信还追不上。
　　然而诡异的是，他就是追不上。
　　身边的空间不见变化，他该被落下还是落下。
　　不服输的劲上来了，暗自较劲。
　　他每踏出一步，都蕴含了莫大威能，身边景色如飞，空间变幻，日月星辰移位。
　　走着走着，却发现孤星老头的腰杆越挺越直，白发苍苍也变得乌黑起来。
　　等停下脚步时，已经由老头变成了一个中年人。
　　手中拐杖也消失了，变成了一根戒尺。
　　两人来到了一座石棋盘前。
　　周围的空间变得梦幻起来。
　　空间中，星辰点点，经纬纵横，荡漾着阵阵波纹。
　　成百上千个弟子，仿佛都在围绕着他们下棋，每落一颗棋子，空间就泛起一圈波纹荡漾。
　　莫非，这里就是棋道的世界？
　　他不由对这位名叫孤星院长尊重起来，怪不得别人要叫他老前辈呢。
　　怪不得棋院死活拆不掉，原来有这么大本事。
　　他恭敬拱手道：“孤星前辈……”
　　“慢！”
　　孤星回过头来，眼前依然蒙着一层白布，面色已不似之前那般苍老，声音也变得粗重起来，手抚戒尺对他道：“别人可叫我前辈，你叫不得，咱俩不知道谁是长辈呢。”
　　凌云霄一想也是，以他的资历，真要追究起来，怕不是得追溯到开天辟地。
　　“是为了找我下棋？”
　　望着眼前的棋盘，他猜测道。
　　“你且仔细看看。”孤星神秘的道。
　　他低头一瞧。
　　心说，难道是什么难解的棋局要他破解？
　　就比如珍珑棋局什么的。
　　可仔细一看，偌大的棋盘上，竟然只有一颗棋。
　　古时执白先行，一颗白棋落在天元位置，也就是棋盘的正中心。
　　这让他摸不清头脑，就一颗棋而已，有什么要破解的？
　　可看到石棋盘角落里，刻着灵霄二字。
　　他猛地一惊。
　　这不是祖师的刻字吗？
　　奥秘竟然在这里。
　　合着这棋院是灵霄派开的？
　　那怪不得了，那有谁敢拆？
　　这还真就有修行者背景。
　　结果是自己家的。
　　“那么你是？”
　　他看向了孤星。
　　孤星朝他弯腰拱手，道：“我不知，是该叫你大师兄，或者……”
　　“或者什么？”
　　“还是该叫你父亲？”
　　凌云霄猛地一惊，我哪里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这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母亲是谁？
　　孤星怕他误会，连忙答道：“实不相瞒，我年幼时，承蒙母亲收养，她对我亦师亦母，悉心教导，这才让我有幸活到今天。”
　　“玄灵妃？”
　　“正是！”
　　好吧。
　　凌云霄眨了眨眼，这才坐直了腰。
　　没想到她还给我收养了个儿子。
　　而且一见面就这么大了，差点没把他吓死。
　　亏他还喊了声大爷呢，血亏。
　　不过没事，叫那一声是对老者的尊敬，还好孤星这小子识相，没让他喊前辈。
　　同时他也一阵冷汗。
　　把玄灵妃等人落在过去，多少是有点不负责任了。
　　要是一般人，这千年不管怕是没了。
　　还好修行者不怕这区区千年。
　　而且他随时可以去接回来，只是一直没找到机缘去。
　　他连忙道：“我懂了，是不是她派你传话，让我把他们送回来？”
　　两边相隔千年，没办法沟通，这也是个挺聪明的法子。
　　“并不是，她只说让你看看棋盘的奥秘。”
　　“我才懒得猜谜，我自己去问！”
　　说着他手按棋盘。
　　再次启动道缘。
　　眼前一闪，回到了千年之前。
　　只见王树根刚把‘灵霄’二字在棋盘上刻好。
　　身边人影一闪，吓得他后退几步。
　　凌云霄忙问：“过去多久了？”
　　王树根看了看自己刚刻下的字，又看看他，才道：“莫非只要我刻字你就会出现？”
　　“关你什么事啊，我问你话呢。”
　　“才，才几个月啊，怎么了？”王树根眨眨眼道。
　　凌云霄长出口气，还好没让她等几十年，不然自己这罪过可就大了。
　　“这是在哪？”他接着问。
　　“灵霄派啊。”
　　凌云霄出门一看，正是熟悉的灵霄山。
　　原来这短短的几个月过去，灵霄派已经把阴尸宗打败，攻下了灵霄山。
　　王树根看着自己手上的锉刀，摇头笑道：“还真是万物皆有灵。”
　　凌云霄神识一扫，玄灵妃等人正在朝他赶来。
　　他一出现，玄灵妃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喜不自胜。
　　两人刚一见面，玄灵妃就飞快的朝他扑了过来。
　　“大师兄！”
　　一阵亲昵。
　　后边陈无禁等人一脸的无奈。
　　东方兰若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看。
　　林语徽鼓起嘴巴，也想要个拥抱。
　　姬淑悦捂着嘴巴，满眼的小星星。
　　玄灵雅一脸难受的捂着双肩，一阵恶寒。
　　搂着玄灵妃，凌云霄笑道：“你们发出的消息我收到了，我今天就带你们回去！”
　　“这么快？”玄灵妃眨了眨眼道：“我刚把人送出去，棋盘都没来得及带……”
　　“对了，你怎么会想到收养孩子的？”
　　“我，我看他们可怜，就带在身边几个月。”
　　“他们？”凌云霄眉头一皱，忽然闭嘴。
　　他知道了。
　　玄灵妃收养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群孩子。
　　他们都叫她作母亲，然而却只有孤星一个孩子坚持到了最后。
　　也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修行天赋，能够活一千年的。
　　一个孤星的背后，站着的是许多个孩子。
　　几个月的养育之恩，却让他记了一世。
　　“他们怎么了吗？”
　　面对玄灵妃天真的问，凌云霄只得道：“他们都很好，都是好样的，走，我带你们回去！”
　　陈无禁一脸沉重的过来道：“还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要带他们走，还不乐意了，住习惯了这是？
　　陈无禁又能怎么说？
　　面露难色中，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下。
　　他走之后，灵霄派很快攻下了灵霄山。
　　随后是东方重出走事件。
　　再然后，姬风火也坐不住了，也下了山去。
　　要问其中缘由，张立阳站了出来，对他道：“还记得你所构建的战魂吗？”
　　所谓战魂，不就是他所构建的灵霄网吗？
　　他点了点头。
　　还记得是以杀神白起为核心，所创造的一种多人战阵。
　　擦了把冷汗，张立阳才道：“他叛变了。”
　　白起叛变？
　　说笑呢这是！
　　凌云霄一脸的不敢相信。
　　“他说，他效忠的是秦王，而不是我们修行者……”
　　听到这，凌云霄才点了点头，这倒像白起的为人，于是又问：“然后他就转投姬风火去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原来，自从攻下灵霄山后，日渐和平，战魂耐不住寂寞，便找到了同样耐不住寂寞的姬风火。
　　两个耐不住寂寞的男人，擦出了激情的火花。
　　于是一拍即合。
　　怎么听起来感觉变了味呢？
　　凌云霄一脑袋的问号。
　　“经我们详细询问，原来是战魂得到了一些预感。”
　　战魂汇聚了整个灵霄派的意志，其推演能力自然无比强大。
　　“他说，天地不日即将毁灭，大丈夫应当有所作为。”
　　凌云霄道：“姬风火怎么说？”
　　“他仰天大笑三声，就出门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好，大丈夫应有如此豪情！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问师妹吧。”
　　张立阳摇头笑了一声。
　　又看向了玄灵妃。
　　玄灵妃对他神秘的笑道：“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你回去就知道了~”
　　礼物？
　　我会需要什么礼物？
　　见他好奇的模样，玄灵妃又道：“这个礼物，需要一千年的时间准备，你快点，快点回去！”
　　见玄灵妃催促着他，凌云霄分外不舍，这分明才见到没多久，又要他回去。
　　“我现在就想带你们回去。”
　　“还不行，还要等事都办完了！”
　　见玄灵妃坚定的模样，他知道是劝不动了，内心一软，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
　　把他这阵子经历的事，心里受到的委屈，他的沉痛无力，还有长公主等人的事情，都说给她听。
　　“不用说的！”玄灵妃明亮的眼眸望着他。
　　不必多说，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那么保重！”
　　他也不矫情了，倒是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礼物，能够耗费一千年的时间准备。
　　见到他消散的身影，玄灵妃挥着手道：“帮我跟几位姐姐问好！”
　　凌云霄心说你原来早就知道，你和她们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正要回头跟她说几句，身影却在刹那消失了。
　　听了这句话，东方兰若等人立即色变。
　　几人连忙过来问玄灵妃：“你刚才说什么？”
　　玄灵妃很明显是知道一切的，挠了挠脑袋，吐了吐舌头，偏偏就不说。
　　这可把她们急坏了，一阵追逐打闹。
　　凌云霄睁开眼，回到棋盘前边。
　　棋盘上，只有一颗棋子。
　　棋子散发着特殊的波动。
　　孤星拾起一颗黑子，随便找了个地方落下，只见黑棋落到棋盘上之后，竟然沉了下去。
　　棋盘上依然还是只有一颗棋子。
　　“千年来，从未有人能破解这局棋，她说，只有你能破解。”
　　不管下多少手棋，最后都没有用，这样的棋又有谁能破？
　　凌云霄仿佛看见，玄灵妃就坐在对面，拾起棋子，下了那第一手棋。
　　一字落定天元。
　　他拾起一颗黑子，犹豫片刻。
　　忽然懂了。
　　啪！
　　黑子落下，再次落定天元！
　　刹那间，星光闪烁。
　　纵横的脉络交错。
　　耳边的落棋声更甚了，一瞬间，整个空间都活了。
　　他听到的再也不是落子的声音，而是流畅如流水的声音。
　　一颗颗黑白棋子，逐渐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条条连续的线条。
　　玄灵妃落下的，并不是第一手棋，而是半手棋。
　　真正的第一手棋，需要两个人来下。
　　一黑一白两颗棋子交错，同时落定天元。
　　他忽然想了起来，他曾和玄灵妃说过，这个叫三维空间棋，落子并不是只局限在一个棋盘上。
　　在这瞬间，一道星光冲天而去。
　　周边的空间变得明朗起来。
　　再一看，已然来到了皇城上空。
　　凌驾于云霄之上。
　　再看整座皇城的模样，他越看越熟悉。
　　“这是……”
　　整座皇城纵横交错，一条条街道，一座座建筑，连接了起来。
　　以皇宫为中心，皇宫中的风水，那可不是随便设置的。
　　随着棋院中的阴阳二气流转，皇城活了起来。
　　赫然是，大规模集成电路！
　　简称：芯片！
　　他忽然想了起来。
　　“大师兄，你在找什么啊？”
　　“我在找系统！”
　　“我就是你的系统！”
　　在这瞬间，他泪流满面。
　　怪不得，要花一千年的时间……
　　这准备了一千年的礼物，还真是……
　　他是想要一个系统，然而上天并没有给他。
　　修仙世界要系统，也是他想瞎了心了。
　　然而此时他却觉得，人活于世，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一切需要靠自己创造！
　　从来也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也不靠什么系统。
　　只有人类才能救自己。
　　他仿佛看到了，在整座皇城建造中，一代代辛劳的人民，他们不知道，他们进行的，是怎样伟大的工作。
　　人力，敢与天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