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武帝城头。
　　由于吕云长出面，此刻的武帝城头除了徐凤年一行人，已空无一人。
　　徐宝藻看着那面布满兵器孔的墙壁，有些失神。
　　那个自己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王仙芝，曾经便是这武帝城主。听说他明明已经强绝当世，仍是以天下第二自居一甲子，日复一日的在东海打潮练拳。一生不用兵器，只靠一双拳头。
　　徐宝藻又瞥了眼身边跟徒弟谈笑风生的徐凤年，冷笑道，“王老神仙竟然被某个登徒浪子打败，真是苍天无眼！”
　　王生皱起眉头，她从最初就对这个精明的小姑娘没什么好感。吕云长倒是无所谓，能被师父带来武帝城还敢这么说话，要么是真傻，要么多半是有所倚仗。
　　吕云长到底是做了许多年的门主，人情世故比王生精通了不止一星半点。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不与这个胭脂评上得了无数美誉的小姑娘计较。
　　他喃喃自语，“吕云长，王生。”
　　“师傅。”吕云长和王生都是一凛，自从凉莽大战结束，他们已经多久没见过徐凤年这种神色了？
　　有小地瓜和师娘们整日相伴，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吊儿郎当的性格，徐凤年脸上笑容从未减少过。因此看到这样的徐凤年，二人都严肃了起来。
　　青鸟毕竟陪着徐凤年走了第一趟江湖，亲眼见证了徐凤年和某个缺牙老马夫的经历。她已经默默取了几只碗，倒入了先前买好的黄酒。
　　徐宝藻这才发现，眼前这个自己故意贬低的男人，真正卸去外表的伪装后，其实真无愧于那句谶语。
　　“跪下，敬酒。”徐凤年仿佛看到了方面那个萧瑟的背影坐在城头西北望，遥挥手的样子，眼里便好像进了沙子。
　　王生和吕云长没敢多说话，虽然师傅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那位老黄，但是他们二人也早在江湖混迹中听闻了许多剑九的传说，自然明白他在自家师傅心中的地位。
　　除徐宝藻外，四人都持着酒碗。
　　“老黄，你那蚯蚓爬爬的烂字真难认。”徐凤年咧了咧嘴，“给你收了个徒弟，是咱北凉鱼龙帮的，叫王大石。这名字跟你老黄也挺配的，品性自然是不用担心，就是天赋有点差。不过你老黄那点三脚猫功夫，也用不着占个剑胚来继承。你家公子已经成了地仙了，你当年比划的高度可不够了！记得不，李子姑娘，她可是白衣僧人李当心的女儿。人家李当心可是在道德宗头顶挂黄河的存在，可比你强多了。温华那喜欢掏鸟的家伙都能在太安城留下鼎鼎大名，温不胜！你说搞笑不搞笑，可惜啊，他现在不练剑了。那个追着我们揍的紫衣小娘子，也早就成了武林盟主。宋女侠可是东越剑池的穆馨女侠！老黄，你走之后，我经历了很多，我甚至杀了王仙芝给你报仇。咱们身边的人也都渐渐有了自己的归宿，你在下面也要好好的……这次咱们不用扯呼了。”
　　徐凤年将那碗黄酒撒在城头，青鸟等人一一照做。
　　青鸟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年公子一人登城头，对那王仙芝喊着，“天不怜你剑九黄，我徐凤年为你端酒问上苍！”
　　徐宝藻听着徐凤年的话，顿时了解了那个老黄是谁，毕竟她可是被徐凤年调侃为两件书柜的。自小因为相貌不出闺阁的徐宝藻，那些年可真是看了不少书，什么神仙志怪，江湖趣事，稗官野史，不一而足。
　　所以这个老黄，十成是那个闻名天下后销声匿迹，最后又在武帝城败于王仙芝的剑九，黄阵图了。
　　说实话，徐宝藻真的很敬重老黄。
　　因为她是外人，所以青鸟没有给她准备碗，这位昔日的梧桐苑大丫鬟也确实对这个新晋的胭脂评魁首有些抵触。
　　于是徐宝藻干脆直接用坛子浇了一圈酒。
　　黄酒落地的声音在此时格外大，淅淅沥沥地润湿了徐凤年的眼睛。
　　“老黄，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