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梦

　　“起来，起来！拿起你的剑。”
　　熟悉的缥缈的声音又响起了，就如黄泉路上诱人前行的魔音，幽月眼神迷离，茫然的捡起掉落的长剑，下意识的开始出剑，如她之前出的很多次一样，不同的是她的动作已然标准，不论是出剑的速度还是力量，都达到了一种新的层次，那是异能者的标准，但她感受不到。
　　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练习已经耗空了她的身体，精神已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她本该没有一点力量了，但一股莫明的力量拖着她，让她单靠意识就能如常的运动身体。
　　每当她坚持不住，拿不动剑时，那种缥缈奇特的声音总会在她耳边幽幽响起，像是蕴含着某种神奇力量，身体就好像有了力量，总能坚持下去，然后再次疲惫。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没精力去感受，只知道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像是过去了几十年。
　　秦天在一边默默看着，没有停止练习的打算，他两个小时前已经把三种格斗术完整的教给女孩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完全熟练，现在只是第一种格斗术，刚有点成果而已，要是她坚持不下去，那也太让他失望了！
　　他也有新发现，比如说营地的催眠术实在是太好用了，站着不动，异能量就能如留声机一样自动重复那句话，让女孩忘却疲倦，同时引导她进行练习，不需要他时刻跟进。
　　清闲的同时，他也体会到那些老家伙当初教导他时的感受了，真的是不要太轻松，而他却累的半死！现在的女孩就是这样，催眠术可不会真的恢复她的力量消除疲惫，只是不断引导她，让她激发身体深处的潜能而已，疲惫可是实实在在的。
　　他看着时间，见正好过了三个小时——这是练习的时间，不包括教学的时间——这已经达到营地的基本水平了，不是意志坚定的，可没办法在催眠练习下坚持到这个时间，身体的疲惫会击溃意志，练习就自动结束。催眠术可对昏迷的人不起作用。
　　他挥了挥手，解除催眠术，同时也收回了聚集在女孩身边的异能量，顺带着把女孩送回床上休息。他没想过女孩像那些妖孽一样，动不动坚持个一天，毕竟是第一次进行这种高强度练习，让女孩先适应吧，以后再进行真正的训练，不自己累倒，绝不停下！要是有机会的话。
　　他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精通格斗术是有原因的，谁这样练个十几年，一样能精通。
　　他起身离开，现在已经是白天，等下去没意思，倒不如去异兽领域深处看看，他本来就是要去那里看看的，只不过遇到幽月这个奇特的女孩耽误了而已。
　　······
　　幽月做了一个怪异的梦，像以往经常做的那个梦一样，她站在广场，偌大的世界只有她一人存在。广场铺着干净的地砖，周围尽是宏大的建筑，最显眼的就是那幢钟楼，像是人类地球时代中世纪的风格。
　　以前，她的意识说不清楚是模糊的还是清醒的，周围的事物在她眼里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分不清虚与实，恍惚一眼看是真的，但去细看时，总是会发现看不清，颜色越来越散乱，最后形成黑洞吞噬一切，然后她就会醒来。
　　但这次不一样，她清楚的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每个石砖、每张树叶都是那么的清晰。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衣服是之前穿的那套，又看了看周围，恍惚间像是穿越回到古代，时光的气息很浓郁，古老而庄重。她微微愕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这梦可以说一直伴随着她，从她懂事时起，这梦就经常出现了，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清晰完整过，要不是这里太奇特，或许这里就是真实世界了呢！她至今都不清楚这个梦。
　　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远处一片漆黑，光亮好像是从这里的每一个建筑传出的。这里也没有风，甚至没有空气，就如真空一般，寂静如同永恒般存在。这些都如以前梦境中的一样，但也有些不同，比如她第一次在这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茫然四顾，不知道去哪儿，她看到了钟楼，广场周边最大的建筑。犹豫一会，她朝那走去，咚咚的心跳声悠扬飘荡，她发现心跳的有些快了，越靠近钟楼心跳的越快。她感觉到了不对，本想停下的，但她惊愕的发现身体不受控制，或者说只是想想并不是控制，身体依然朝着钟楼走去，像个朝圣的虔诚的信徒。
　　这似乎是唯一运行的轨迹，就算她没想去钟楼，最后还是会去。
　　忽然钟声悠悠，响亮的传遍世界，她发现时针指向十时了，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心中跟着一痛，因为心跳的更快更剧烈了，像战鼓一样，轰隆隆的跳着。钟声像是和音，也像是引导，随着钟声的不断响起，她的心跳的更加剧烈，像是要跳出胸膛，心痛感愈发强烈。
　　她抿紧了嘴唇，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周围的景物渐渐模糊，她的意识跟着模糊起来，天和地好像移位了，她踉跄的走着，但走不出去，在原地迈步。
　　周围的光芒渐渐暗淡，她茫然的看着周围，发现远处的黑暗好像正在逼近，吞噬着光芒，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但等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时，却什么也没发现，除了黑暗，因为那是天空，只有黑暗。
　　晕眩的感觉并不美妙，她很痛苦。十下钟声，对她而言每一下都是一个新的高度，因为心痛感会上升一个台阶，她本能的意识到这样下去只怕会心脏碎裂而死，然而却改变不了什么，迷茫的接受着。
　　咚的一声响，她听得清楚，这是第十声，无法形容的心痛感骤然降临，她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心脏在那一刻被自己震碎，讽刺的是她没什么感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感受着痛感却发现还能接受，就像是旁观者一般清楚的看着也感受着。
　　然而身体不同意识，并不能承受心脏破裂带来的影响，就像多数人心脏破裂死去一样，她仰天倒了下来，昏暗如黄昏的光芒成了她的背景，凄凉哀婉的意境油然而生，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死时的情景，差的只是鲜花和哀歌，但都那么的让人怜惜，让人不舍，恨不得替她遭受这一切。
　　不，鲜花有之哀歌亦有。
　　她一直睁眼看着，看到了飘落的点点暗红的光芒。光芒细碎的就像漫天的繁星，飘扬下来如同花絮，当做花瓣更为合适。
　　她看到了这些光点的来源，天上的黑暗似乎燃烧起来了，与广场临近的这边变成了暗红色，无数的碎屑落下，就成了那些光点，落在广场，落在钟楼，落在她身上。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暖，她忍不住把手抬起，希望抓住更多的光点，以光点中无尽的温暖来化解身体深处出现的寒冷，那好像就是死亡带来的寒冷。
　　哀歌的源头不知道在哪，其实也不算是哀歌，就是一群人在低声吟唱，像是某种古老的经文，又像是祭祀语，她听不出来是什么，没什么感觉，真如旁观一样，但为什么她又是主角呢？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确实是这场葬礼的主角，连死亡的感觉都那么清晰，但怎么就是没有情绪呢？淡然的接受着。还是说她并不在意，已然漠然？亦或者她只是祭品，但如果这场葬礼不属于她，那么属于谁呢？
　　她不得而知。
　　吟唱声越发大了，她也清醒了几分，对周围的感知更为清晰。明明倒下不用太久，但为什么感觉这么漫长呢？她还在半空，还保持着倒下的姿势，时间像是静止了，以至于她可以抬手触摸到飘落的光点，那是葬礼的鲜花。
　　真的好温暖啊！
　　她想，无法抵消的寒冷却悄然出现，让她对温暖更加渴望。
　　这难道就是死亡的感觉？
　　她不禁疑惑，忽然又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似乎是火焰燃烧的声音，她这才注意到黑暗真的燃烧起来了，无边无际的暗红色火焰席卷而来，疯狂的燃烧着一切。她看到钟楼在火焰中坍塌，看到广场周边的建筑无一不被火焰吞没，熊熊大火顷刻间来到了她的身边。
　　但奇怪的是，火焰没有吞没她，只是围着她，让她置身于火焰的海洋中，也是不受火焰侵吞的孤岛，就是想象中的高温也不存在，而其他的事物都燃烧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无边的火焰说来就来，既有强烈的视觉冲击，也很让人恐惧，生物的灵魂天生就对火有种畏惧。但她如之前一样没什么感觉，那是心绪上的感觉，更别提恐惧了，内心平静而淡然，也有点空落落的，她这才想起她没有心了，精神上的心倒还在。
　　她忽然觉得这火焰有点熟悉，似乎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恐惧，火焰就像是她的骑士，来此不过是觐见她，向她表示臣服和尊敬。随着不断的感受，她渐渐明白那种熟悉感的来源了，她是对火焰后面的黑暗熟悉，火焰本身是由黑暗形成的，因而有那种熟悉感，但远没有无尽的黑暗来的强烈。
　　她的视线穿过火焰看到了无尽的黑暗，似乎黑暗也在看着她，隔着火海对视，但都沉默着。她忽然有些自嘲感，大致明白熟悉的原因了。
　　以前她就经常一个人呆呆的看着星空，因为都是一样的孤独和寂寥，星星虽然很多，但放到冰冷浩瀚的宇宙里，怎么能不孤独呢？就如她一样，虽然每天都有很多人围着她转，但她就是没有感受到友情还有别的一些情感的存在，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利益。
　　现在想来，她之所以喜欢星空，除了那种璀璨，就是因为那种孤独感，她也喜欢这种感觉。星空周围的黑暗，想来也是孤独的，而这里的黑暗也是如此，所以给了她熟悉感。
　　她真正倒在地上，坚硬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要死了。吟唱声达到了高潮，周围的火焰疯狂的扭动着，像是在跳祭祀舞的人，她好像看到了扭曲的面容，感觉这不是火焰，倒像是一个个人组成的海洋，杂乱的嘶吼声若隐若现，她在人海中，不知道那些人想干嘛！
　　真正的火焰哪里会没有高温，她不是没有感觉，而是真的感受不到，只感受到如春风般的温暖。这让她很疑惑，之前火焰明明燃烧的很剧烈，连坚硬的石块都被其吞噬了，怎么看到的和感受到的不一样呢？
　　低沉的鼓声不知从哪来的，越来越高亢，甚至压过了吟唱声和隐约的嘶吼声，这片天地都跟着节奏震动起来，火焰也不例外，甚至出现了溃散的迹象。随着破裂的声音清楚的出现，鼓声达到了高潮，震得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疲惫感潮水般涌现，她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闭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世界布满了裂缝，整个世界被分割成无数块碎片，然后像镜子一样破碎开来，无尽的黑暗成了她最后看到的东西，那些火焰不知怎么出现在了天上，她好像在下沉，感受不到那份坚硬了。
　　在那种分割世界的莫明力量作用下，火焰飘摇如风中的烛火，不知是意外还是什么，凝聚出一个巨大的人脸，她不知为什么被吸引了，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但眼睛还是闭上了，再也看不到，她甚至没看到人脸完整的轮廓。带着遗憾，她再也感受不到了！
　　······
　　再次有意识时，幽月耳边传来了微弱而模糊的声音，好像在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识的想去听清，但奈何脑袋昏沉沉的，没力气去听，疲惫和虚弱感不断袭来，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眼皮抬了几次都没睁开眼。
　　她感觉有人在摇晃她，声音终于清楚了：“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我胆小不能被吓呀！你要是有事，阿玉一定会杀了我的，你可千万要没事啊！欸······小姐你醒醒，千万再昏过去了！”
　　听着这带着哭腔的声音，幽月愣了会才听出这是宋安的声音，只是他在说什么啊？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会的功夫，她终于把眼睛睁开了，然后就看到宋安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既兴奋又有点惶恐，像是怕再失去什么！
　　到底怎么了？
　　她不禁疑惑，为什么宋哥哥会这样？不见昔日乐观和笑容，而且······她偏头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吗？宋哥哥怎么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疑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