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情殇

　　尼雅俏脸微寒：“少跟我玩这一套，别再胡闹了，现在真不是时候！”
　　奕秋悠悠呼出口气，捏起面前的浆果，无意识的转着，声音依旧平静，平静的低沉：“我六年前只带三个人闯荡大衍山脉，六年后，我创立虎贲寨，帮众三万，铁骑一千，妖尊两位，还有十多位交好的武尊。你现在走进大衍山脉，谁不知道虎贲寨，谁没听说过我奕秋；六年前，我只是三阶武宗，如今距离武尊只有半步之遥，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只要我愿意，半年闭关就能晋入武尊；六年前，我只能厚颜寄存在你们奥丁家族，接受着你们的施舍，六年后，我闯荡大衍山脉，冲破沧澜古地九重天，一声召唤，八大宗派全部都要卖个情面。”
　　尼雅不适应奕秋这种突然低沉的情绪，更受不住全场百位权贵怪异的眼神，语气稍微严厉：“你的成绩，我们看的见，也都很佩服，但今天的场合不是你炫耀的时候。”
　　“我说这些话是为了炫耀？我当年为什么离开奥丁家族？单纯的突破？是你，是因为你尼雅！你以为我闯荡出这番成绩靠的是运气？是命，是我拿命拼出来的！当年的婚约，只是你奥丁家族的权益之计，你尼雅的同意，也只是利益的敷衍。你看不起我，我的形象、性格、实力等等所有，都配不上你尼雅。
　　你是感觉这天下没有人能让你动心，从未把婚姻当成爱情，结婚只是为了家族、为了你父亲，只是利益的交换。我看的透彻，所以我离开了，我闯荡最危险的大衍山脉，要的就是将来某一天能让你正眼看一看，让你不再感觉到委屈，不再感觉到我奕秋给你丢人！六年，我竭尽所能，一直在咬牙坚持着。
　　我是在半年前才知道德洛斯局势的，我担心你遇到危险，我恨我自己知道的晚了，没有任何犹豫，找来所有能够帮我的人，千里迢迢杀过来，就为了能把你和你的家人救出去。
　　你以为大衍山脉里面的人都是好人？都是忠义英雄？堂堂三阶武尊会因为面子过来帮忙？他们又会平白无故的来德洛战场送死？他们给的是情面，要的更是利益！
　　我付出了多少，你知道？你不知道！你不仅不知道，你还根本连想都没想！
　　我千里迢迢过来救你，要求的不高，唯独奢求你能给我个微笑，道一声感动，哪怕是个稍微温情的眼神，让我知道我这么做值了！可自始至终，你做了什么？你除了一味的喝斥，嫌我做的不仁不义，你还做过什么？
　　进城？在你看来，这是仁义道德，在我看来，这是我奕秋手下一千多兄弟的命，是跟八大宗派关系闹僵的危险，可能把我六年努力付之一炬！我能不犹豫？我怎能不顾虑？
　　可我最终还是进来了，为了你！
　　你为我考虑过？你没有。
　　你感动吗？你没有。
　　刚刚在西城门，我满怀高兴的把你介绍给我大衍山脉的朋友，你却简单一句话，就把这婚约给解除了？我带着我的迎亲队伍来了，是准备娶新娘的，你给我的是什么？不是嫁衣，是退婚约！”
　　奕秋说的平静，平静的沉闷，金鹏殿安安静静，安静的压抑，连门前的守卫们都悄悄地向里面望了眼。
　　尼雅脸上的寒霜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目光想要偏开，又想要回应些什么，却只能是沉默着对视。这一句句的反问，一句句的自问自答，竟让她心头泛起丝丝酸涩。
　　奕秋深深吸了口气，缓慢的呼出：“尼雅，我是个男人，我长大了，我有尊严，也好个脸面。我对你有感情，对你有承诺，也珍视在乎这份感情和承诺，所以我过来救你，救你的家人。
　　可你即便不喜欢我，即便再看不起我，也不至于拿着我的喜欢来当做你呼来唤去的资本，甚至说丢就丢。我奕秋有那么不堪？尼雅，你就是养条狗，六年不见也得有点感情！我呢！”
　　尼雅心头一颤，终于把目光偏开，却在这一瞬，依稀察觉到奕秋的目光里面竟有着稍许的朦胧，内心深处像是被个什么东西给轻轻触碰，平静的心海泛起丝丝的涟漪。
　　“奕秋，这话严重了，尼雅她……”奥丁张嘴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番话竟说的让他的心头堵得慌。
　　或许是奕秋留给他们的印象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什么玩笑都开得起，怎么折腾都不往心里去，此刻的沉默和质问，让他们措手不及，甚至满心的愧疚。
　　他们认可奕秋的天赋，但在当年其实并不是太看重他玩乐的性格，毕竟这样的性格总是意味着不稳重不成熟，也有些激进，并不适合家族掌权，再者，这样的性格跟尼雅选择男人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驰。
　　他们同样清楚尼雅的性格，太强势，以至于从未真正想过要有爱情，也不相信会有哪个男人能够把自己征服，以至于从来就没有正视婚姻的意义，当初能够接受奕秋，多半是奥丁的撮合和他表现出的天赋和背景。
　　可奕秋今天这番尖锐到刺耳的话，又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却让他们心里一阵难受。
　　是啊，六年了，时间很长，奕秋已经成长，足以让他从少年走向成熟；六年了，时间很短，奕秋能在大衍山脉建立势力，需要付出的又有多少？其能力又有多强？
　　或许奕秋这一番出口，才真正让他们擦干净眼睛，重新的审视和打量眼前的少年，或者应该说是男人。
　　奕秋无声一笑，笑的有些干涩：“我刚刚在想，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或者是有过地位吗？你尼雅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有没有正视过我们的婚约？难道真的只是个利益和施舍？我千里迢迢过来营救，为的又是什么？
　　我原本的打算是离开十年，拥有更大的成就之后再回来接你，故意拖得时间久，必须要强迫拥有成绩，是希望再重新回来后让你收起心里的那份轻视。可现在看来，我的想法好像很天真。”
　　“尼雅！说句话！”萨克轻声咳嗽，提醒着尼雅。
　　奕秋微微一笑：“不必了，我说这番话不会要强求你什么。突然间想起来，就说出来了，也算是给我们这本就不该有的婚约画一个相对圆滑的句号。尼雅，你解除了婚约，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但我还是感谢你们当年对我的帮助，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尼雅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受，好像心房外一层细细的隔膜被戳的稀烂，很别扭，也很苦涩难受。静静的看着奕秋，突然撇过头去，红唇微启，声音细若蚊蝇：“婚约还在。”
　　“嗯？你刚刚跟我说话？”
　　“婚约还在，我没解除。”尼雅声音稍稍提高，娇颜紧绷，有些气恼，但脸颊竟浮现出几分红晕。能让强势高贵的她在整个帝国权贵的面前说出这句话，也算是破天荒的一次。
　　“不不，你误会了。我刚刚说了，没有强求你的意思，也不是用德洛斯的危难局势来压迫你。”奕秋略微一顿，微笑道：“我奕秋自认还是挺优秀的，应该能找到合适我的女人，你不必委屈自己，我也不希望自己的新娘对我没有感情。”
　　“合适的女人？是那三位宫主？一个？两个？还是三个都要？”尼雅忽然转过头来，清冷的眼神泛着凌厉。
　　“呃……别扯开话题，也别拿别的女人说事。”
　　“你还真跟她们有关系？奕秋，六年来你做的最骄傲的事情，应该就是追了三位武尊美女吧？”尼雅真恼了，恨恨的盯着奕秋。
　　“嗯？你这是……在乎我？”奕秋奇怪的看着她。
　　“我没在乎过你？你是装傻充愣，还是故意的？我没在乎你，当年会允许家族对外公布婚约？我尼雅就那么不知廉耻！我没在乎你，会任由你在我面前耍无赖？我尼雅可曾正眼看过别的男人？我没在乎你，会接二连三的训你？我怎么没去训别的男人！我没在乎你，会在雷云山脉苦苦找你三个月？我没在乎你，会在你离开之前，暗示黎婆婆把宝阁里的东西分你一半？我没在乎你，会在你进大衍山脉后夜夜为你祈祷？”
　　尼雅不知道哪来的火气，越说越气，越说越急，该说的不该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全部崩出来的。
　　金鹏殿鸦雀无声，被这番激愤的质问给震得目瞪口呆，奥丁和萨克直愣愣的看着尼雅，像是重新认识一样。从小到大，这恐怕第一次见到冷傲的她有这样的表现，完全无法想象。
　　奕秋皱起眉头，认真的看着尼雅：“当真？”
　　尼雅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并没有像其他女人般窘迫或羞怯，反而态若平常的恢复到冷傲的常态：“你猜呢？”
　　“这么说……你还是……喜欢我的？”
　　“你希望呢？”尼雅继续反问着。
　　“嘿，不错，跟我猜的差不多，不来剂猛药，你都不知道我的重要性。”奕秋嘟囔声，也恢复常态，嘴角挂笑，朝着众人示意：“让各位久等了，家事处理完了，接下来处理国事。俗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见谅哈。”
　　他开头的话看似嘟囔，却让整个金鹏殿都听得清清楚楚，奥丁眼角微微抽搐，顿时变了脸色，这丫的演戏呢？
　　帝国权臣们终于醒悟过来，既是纠结又是无语，好好一场国策大计，竟成情场纠葛？几个年轻俊杰则是暗自感慨，演的真够投入，连他们都中招感动，这招也够特殊，对待尼雅这等天之骄女，不来点猛药还真不一定能管事。
　　“小爷我还是挺懂浪漫的，学着点。”奕秋朝旁边一个发呆的少年挤挤眼，惹得众人哭笑不得，不由的多看了眼尼雅。
　　尼雅很平静，平静的连她自己都感觉奇怪。
　　这番话出口，跟自己向男人表露心声基本无异。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不过这番话说出来，感觉到的竟然是轻松。
　　再看看奕秋恢复嬉笑的表情，那嘴角隐含的一丝欢乐，尼雅不由在心里笑骂声，嘴角同样勾起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奕秋刚刚真是演戏？谁又知道呢。
　　这会的嬉笑是否是掩饰方才的动情？谁又能清楚。
　　“奕秋，解救德洛斯皇都的重任，你可愿意承担？”帝国皇帝重新把主题拉回正途。
　　“陛下，如果条件允许，我很乐意做一位英雄，也愿意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救出火坑。”奕秋稍微一顿，但没等众人脸上的欣慰之意展开，话锋一转：“但是很遗憾，也很抱歉。条件不允许，我没有那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