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遗忘

　　沈离占卜了一卦，卦象告诉他，前朝血脉未绝，但这一卦已经让身负鲛人血脉的沈离，修养至今才好的差不多了，想要找出具体是何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于是沈离抓捕术士，一次次挖取白穆的鲛人内，让其吸收术法，再在白穆死之前，将鲛人珠放回去。
　　白穆整日在生死之间徘徊，直至最后，他终于术法打成，在沈离准备让他占卜的时候逃之夭夭。
　　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可不好收，沈离看着白穆的目光十分不善，但他依然惯性的扯着笑，就像毒蛇裂着嘴，和善的笑意后是明晃晃的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毒牙。
　　白穆摇头，只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体内法术十不存一，还在修养恢复中，是之前使用过占卜的模样。”
　　沈离打量他，对方的表现确实如他所说，术法消耗的厉害，鲛人之躯也伤的重，骨瘦嶙峋的像是轻轻一敲就能散了架，让沈离连过激的逼问方法都不能用，只能暂且相信了对方的话。
　　反正只要白穆人在他的这里，就算是撒谎也有办法把真话套出来。
　　沈离站起身，弹了弹凝结了血痂的衣衫，语气淡淡地道:“你知道骗我的下场。”他目光掠过白穆，“你既然已经从我手里逃跑了一次，想要在逃跑一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白穆不语，他隐隐颤抖的身体渐渐平缓下来。沈离暂时放过他了。
　　沈离喊来成了傀儡的南宫青柳，把白穆交给对方看管。
　　南宫青柳泛青的面上无一丝表情，提着白穆的衣襟便把人仍在了玄铁所关着的笼子中，抱臂立在一旁不言不语，把对方置放在自己的视线下，一分一秒也不会挪移开。
　　白穆抬头看了眼一身黑衣裹身死气沉沉的南宫青柳，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玄铁栏杆上。
　　黎明吞噬黑暗，万丈光芒平地而起。
　　何江南于昏睡中悠悠转醒，浑浑噩噩的看向帘幕外的青蒙蒙的室内，他的大脑海停留在梦中，眼眸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他做了一整夜的梦，梦境都是破碎的，不完整的，但是可以确定，每个梦境都是关于齐元安。何江南奇异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他遗忘的记忆，遗忘的情感。
　　然而等梦醒后，无论何江南如何去想，他都想不起来梦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只记得齐元模糊的一片影子，或坐或站，或是并肩而行或是策马奔腾，永远在他身边。
　　用食指和拇指揉了揉眉心，何江南放弃了回忆，不像被那碎琉璃似得的记忆扎的神经脆弱了。
　　何江南掀开被子坐起身，冰白的指尖撩开青灰色的帘幕，从窗棂而入的光辉暖洋洋的罩在他身上，淡淡的，却足以驱除身上的冷意。
　　静静的坐了一会，何江南这才发现身上昨晚的那身衣服已经换掉了，换成了雪白干净的里衣，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应该是沈离散出的香气给身体留下的后遗症。
　　江十七刚从外面火来，他昨晚收了何江南一眼，覆盖在秘银面具下的面容也不见疲惫。手中端了早饭，见何江南已经醒了，赤裸着削窄双足坐在床边，美玉般的面容神情略带茫然和空洞，江十七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何江南身旁，抬手挂上了帘子，一面问道:“主子，我们何时去寻白穆？”
　　江十七一路上看着何江南如何宠爱白穆，认为白穆被人掳走，何江南醒来第一件事应该就去寻他。
　　何江南涣散的目光凝聚了，他皱了皱眉，不解地道:“白穆是谁？”
　　“主子？”江十七更加疑惑，他站在何江南面前两人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在床啊上的何江南需要微微抬首昂视对方，乌沉的发流水一样滑落双肩面颊边，浅色的眸子对着日光，更为剔透，好似打磨过的水晶，盛着一点泅开的墨，“江十七，我好像又忘记了一些事情。”
　　白穆这个名字何江南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关于对方的任何事情，这种感觉在忘记齐元安时也出现过一次。
　　真是一种相当不好的体验，何江南止住了江十七的话语，疲惫地道:“算了，忘记就忘记了吧。”他实在是怕了，再出一个像是齐元安一样时时刻刻如刺扎在心头上的感觉了。
　　江十七闭嘴了，他看着何江南略显憔悴的面容暂时熄了把白穆告诉对方的念头。
　　他熟练沉默的伺候着何江南洗漱穿衣。二人用完早饭，何江南勉强打起精神，然而作夜沈离对他精神上的攻击哪里有那么容易消除。他吃过了热饭，回复许些血色的面容看着如同黄昏最动人的一抹晚霞，敛着懒懒的倦怠，像是花儿打着卷，依在一旁的绿叶上，微风里，“等什么时候宴会开了，你再教我吧。”
　　何江南还是想要在休息一会，浑噩的大脑让他觉得自己睡眠不足。
　　干什么事情之前，自己都得养好精神。
　　江十七自然没有异议，他收拾了碗筷退下。碗筷被同一的送到厨房刷洗，他也算是得了空闲，索性在院子里练剑。
　　竹叶被剑气吹拂的飒飒作响，蝉鸣声此起彼伏，炽热的光穿透过竹林便变成了千丝万缕，柔和万分了，落在那剑刃上折射的寒芒又如刺骨的冰。
　　何江南站在窗棂边看了会江十七练剑，半响还是伸手关上了窗户，把外界的一切隔绝。
　　好像每次忘记人，他脑子都会有一段混乱的时期。何江南漫不经心的想着，他说是休息，其实并不想吃完就睡。从书架上翻找出几本书阅读，手一颤，打翻了藏在两本书之间的药瓶。
　　何江南弯腰拾起药瓶，修长冰白的指点在润白发瓷瓶上，好一会混混僵僵的脑子才告诉他，这是治疗他体内蛊虫的药，昨晚被他藏起来了。
　　犹如扯线团一样，只要找到了线头，之后的线条便好的往后摸索了，脑子里的事情又如被牵扯出的线条，终于一条条被理的清晰起来。
　　除了忘记一个人后，不可避免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