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手艺如何

　　小二难为地道:“菜粥是早饭才有供应的，我们店主打的就是重麻重辣的菜肴，抱歉客官，真的没有清淡的。”
　　何江南捏了捏山根，长睫拢着蒙蒙的光，浅色的眸子划过无奈，他把菜单还给小二，又扔个对方一锭银子，“把厨房借给我用一下。”
　　何江南坐马车后不喜欢吃辣的，那会让他遭受颠簸的胃不舒服。
　　这会子客栈里的人也不是很多，厨子也不怎么忙，小二收了钱在掌心颠了颠，当下就眉开眼笑的让了路，给何江南指明了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的食材因有经验，晚上不宜吃太油腻的，何江南也不会太复杂的饭，想了想，干脆煮了碗馄饨，又怕吃不饱，揉了面切了做了碗清汤面，撒了葱花放了肉片，又用了些一些客栈内特质的调料，这才用食盒每份各盛了三份，端上了二楼。
　　何江南一推开门，站在床边的江十七就望了过来。何江南让他看着白穆，他就当真一板一眼的站在床边守着。
　　不过这件事何江南不知道，他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盖子一掀开，香味就飘了出来。他把给白穆准备的那一份留在食盒内，把自己的和江十七的端了出来，捞过椅子坐下，持了竹筷抬头招呼江十七来吃。
　　混沌和汤面都冒着热气，面容易黏在一起，何江南便先吃面了，用筷子挑起吃的不紧不慢，坐在他对面的江十七也埋头吃，两人之间隔着蒸腾的白雾薄烟。
　　何江南不吃辣，但他不知道江十七吃不吃辣，就拿了小瓷碟装了辣油，一并带了上来。他抬眼间，便看见江十七把半盘辣椒油都倒在了自己的面碗里。
　　吃饭时江十七去掉了面上的面具，那张原本白皙的面容被食物的气息熏染了淡淡的红，多了份鲜活，沉静如水的眼也因辣椒吃多了，不可抑制的氤氲了点水雾，星星点灯的，一双星目璀璨，寡淡的面容生出光辉来。
　　何江南吃完了，把筷子搁在碗边上，望着用勺子舀起最后一枚圆润莹白馄饨的江十七，有意无意的问道:“我的手艺如何？好吃吗？”
　　江十七不管馄饨刚从汤里捞出来的滚烫，咽了下午，眼睫抬起，声音又闷又哑的答道:“好吃。”
　　何江南展颜一笑，看江十七把碗筷收拾放到了一旁。
　　鲛人血脉确实十分逆天，在食盒内的饭快要凉之前，白穆醒来了。
　　他回忆着昏迷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忽然就不敢睁开眼眶，但沉默良久后，他还是睁开了眼睛侧头透过重叠的青色帘帐，看着坐在桌边的朦胧身影。白穆只要掀开帷幕，便能看到一只惦念着的人，可他不敢。
　　白穆注视着那朦胧影子好一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他还没做好和对方相见的准备。
　　抱着最后希望投放出去的傀儡木偶，却把他于混沌中念念不忘的人给带来了，可他的内心的害怕大于喜悦。
　　白穆害怕面对何江南，他怕迎接自己的，是何江南眼中毫不遮掩的，赤裸裸的厌恶恨意，对方再也不会抱他，不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也不会纵容他了。
　　白穆仅仅是想着，心脏都要皱在一起，四肢发冷。
　　“你帮我把菜端下去热一热。”何江南低声嘱咐江十七，之后便是桌椅摩擦声，有人推门出去了。
　　白穆呼吸一顿，双目下意识闭上，失去视觉后耳朵更加敏感，可以清晰听到衣袍摩擦发簌簌声，之后便是水声，以及何江南幽幽叹息声。
　　何江南在泡澡，他故意把江十七支开，很快洗去一身尘埃后，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翻找出柔软的里衣裹在修长如玉的身躯上，头发擦拭半干。
　　这些声音隔着一层帷幕落到白穆耳中，就变得迷蒙如梦了，他的身体还是十分虚弱，闭着眼睛，思绪很快就沉下来，耳边的声音让他好似置身于半梦半醒之间，薄薄的一层皮肤下，血脉流动，暗伤内伤在一点点修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四肢百骸穿穿来。
　　白穆难耐的皱了皱眉，恍惚间感觉一阵清风夹杂一点淡香拂来，扰乱了床内静谧的空间，随后被温热的水浸泡温暖的手掌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指腹点在眉心，明明动作温温柔柔的，却不亚于惊雷滚落，硬生生让白穆从混沌的思维中脱离而出。
　　他克制着没睁开眼睛，静静的躺在床上，好似从未醒来。肌肤极度敏感起来，整个人都紧绷着，又在下一刻松懈下来。何江南没察觉道对方的一样，他刚沐浴完，水汽氤氲的身子附下身，把白穆从被子里捞出来抱在怀里。
　　“怎么身体这么冰。”何江南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一个膈人又散发着寒气的冰块在怀里，他剥开滑落在少年面上的发丝，露出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容。
　　何江南把白穆抱在怀里，温热的肌肤贴着冰冷的肌肤，热度一点点传递过去，温暖了白穆那颗冰冷的心脏，和僵硬的四肢。
　　他一点点软化下来，心中升起无上的喜悦，夹杂着几分不知名的委屈和倦鸟归巢般的依赖，蜷缩在何江南怀中，无比安心。
　　汤面已经完全黏在一起，不能吃了，混沌热了之后还是可以食用的。江十七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视线落在只穿了层柔软里衣，黑发散落的何江南，对方怀里还抱着一个少年，垂下的眉眼在灯火下如江南烟雨般朦胧柔和。
　　江十七喉结攒动了一下，他听见自己问道:“这是主子的孩子吗？”
　　何江南惊讶又好笑的抬眼，有点惊奇江十七居然主动问他话，“怎么可能，我的孩子腹死胎中，妻子也随之去了。这个是我的徒弟。”
　　何江南一夜之间丧妻丧子的消息，全京城都知道。江十七问完就懊恼后悔了，他本就嘴笨，只能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无碍。”都是假的，何江南怎么可能为此就去生江十七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