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昔在，今在，永在

　　在逐渐黯淡西沉的暮光中，在藤蔓盘绕的黑色石墙之间，修女小姐沿着蜿蜒曲径的古老小道渐渐深入这片幽暗的核心。
　　由于可见度太低，她不得不点燃自己的左手照明。
　　在体感的傍晚时分，她能看到远方的尖塔闪耀出红色的光辉，亘古不变的蔷薇色群星按着特定的轨迹罗列。
　　菲缓缓地穿梭在犬牙交错的乱石山脊，只身走进一道深深的裂缝，来到了一个渗水堆满泥浆、由暗色潮湿石头组成的恢弘洞穴。
　　她瞥见了那个大门。
　　那是一扇被有意塑造成形的大门。菲充满敬畏地静静站着，长久凝视，一处接着一处擦燃自己的肌肤。
　　拱门顶楔子石之上，雕刻着一只隆起的巨型手掌，抓握着一柄奇异花纹的古旧银钥。
　　德索萨的空间因邪教徒的仪式而破碎，修女小姐正置身在一个任何机械或是超凡手段都无法定位的地方。
　　但这扇大门却更进一步，它将引领人离开世界与时间，进入世界的外延——那是个超乎时间之外的地方，
　　记忆与想象变成了一系列模糊的、彷佛图画般的景象，在那翻滚的混沌中已失去了明确的边沿与轮廓。不可言述、超乎时空的真实围绕着菲，努力将自己转变成能让菲理解的符号与象征。
　　因为人类的心智都无法理解和领会那超越我们所熟识的空间与时间之外、在隐匿深渊里编织而成的形体的外延。
　　她伸手按住了这扇可怕的大门。
　　一个滑翔或是漂浮的东西从门的缝隙中流出，它似乎被某种淡灰色的织物厚厚的遮盖着，通过空隙凝视着她。
　　它没有发声器官，没有使用任何语言，直白地说出那个恐怖长生者的名讳，以及对来者不详的告诫。
　　“真实之人超越了善恶。”它说道，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善意，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恶意。
　　紧接着，维度的漩涡开始翻滚，无名的思潮即至，知识与阐述犹如洪水般从一个不受任何限制与约束的心智中汹涌而出。
　　突然之间，菲意识到了一种强烈的惊骇，甚至要远比任何形状所能带给她的惊骇更加强烈。
　　这扰乱了菲对自我的认知——此刻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是许多人。
　　她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许多地方。
　　另一个维度的地球，她还是男性，在安逸的房间里研究着奇妙的神秘学。与此同时，又一个她躺在古妮薇儿的怀中，偷偷揩着油水。
　　同一时刻，她看到了微光之海里长着胡须与鱼鳍的怪异者们建立的迷宫，看到了位于玻璃悬崖顶端的尖塔之镇，看到了埃莱克·瓦达的猫眼石王座上握着权杖的第三个自己。
　　第三个菲置身在门后陌生又无定形的深渊，她戴着巨大宝冠，坐在古怪弧线的六角形基座上，孤独的吟诵一种不可名状的旋律。
　　她感到了一种避无可避的恐惧，猛地松开了手，倒退几步。
　　刹那，如洪潮般的思绪逐渐远去，洞穴与无垠的大门如幻觉般消逝，将菲遗弃在一片让人恐惧的荒芜与死寂中。
　　一切戛然而止，只有那把锈银的钥匙留在了她的幻觉，她的肉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