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道残忍

　　珍宝阁是雪幕城唯一的拍卖行，占尽满城珠光宝气，隔三差五总会有一些奇珍异宝拿出来卖，但这些宝物大多都是为那些不会武功的大官豪绅防身准备的，像鲁周这般家境的人，来这里多少有些自讨没趣。
　　阁内灯火通明，古色添香，一众小厮正乐此不疲给各位客人摆着美酒佳肴。
　　放眼望去这里早已座无虚席，座上人个个锦衣华服，有的手里提着写满怀素书法的玉牌，有的招摇着画着江海山水图的宝扇，即便是鲁周这种对修行一窍不通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些法宝的分量。
　　这些法宝大都是修行者炼制而出，普通人买下来为的是在妖魔侵袭时能搏得一线生机。
　　刚来这世界的第一个月，鲁周也幻想过自己能成为一个神通广大的修行者，但事实证明确实是他多想了。
　　普通人修行最起码要从习武开始，以武入道是最简单的方法，而他现在的身体早就过了练武的年龄了。
　　鲁周带着温婉在边角一处座位坐下，桌案上既无美酒，也没茶点，那些小厮看鲁周一身寒酸打扮甚至都不愿过来把桌子上的油污擦掉。
　　“这位公子，你请自便吧。”
　　珍宝阁的酒水一小盅就要十枚灵石，灵石是这个世界的最贵重的流通货币，一枚灵石如果换算到曾经那个世界的话就是一百块人民币。
　　所以也不怪这些小厮斜眼看人，这酒水鲁周确实喝不起。鲁周也不多言，轻轻拿袖口将椅子擦了一下擦，便坐了上去。
　　温婉也从未来过这般奢华的地方，此刻不免有些胆怯，只能靠在鲁周的怀里，不敢抬头看身旁的光景，生怕给自己情郎丢了面子。
　　鲁周正出神间，突然听到门外的小厮扯着嗓子大喊：“郭大公子来了~”
　　一个俊俏公子哥带着一众跟班出现了珍宝阁门口，看他那一身打扮，头戴银狐毛皮裘衣，腰盘月色观心蟒纹束带，脚踏黑底银云靴，手里还提着一把镶满宝石的银枪，合算起来少说也值五百枚灵石，都赶上鲁家全部家当了。
　　一枚灵石就是一百人民币，五百枚就是足足五万块，五万块一身衣服，这放在地球也称得上是奢侈品了。
　　鲁周识得这公子哥名叫郭兴，是雪幕城知府郭天权的长子，专管着本地对妖魔的防务，雪幕城的安全全靠着官兵维系，出兵收兵全靠着郭兴指挥。
　　郭兴从小习武，一把短枪耍的灵活，在坊间便有雪幕银枪的称号，上个月他还被北边三江城天圣门的掌门发现了道心，破格收了他做关门弟子，算是以武入了道。
　　天圣门是修道大派，专职斩妖除魔，在这年头能够入道修行比当朝做官都要飞黄腾达。
　　“郭公子，请您上座，百花厅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郭兴随手甩下几颗灵石，小厮个个喜笑颜开，带着郭兴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楼长廊上的雅座，那里早就摆好各种美酒佳肴。
　　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人家腰万贯的公子哥能给这珍宝阁带来的利润远远比一个工匠家的儿子大得多。
　　鲁周依旧心平气和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拍卖行开始，可他一抬头分明看到那郭兴正扬着雪白的宽袖在对着自己和温婉指指点点。
　　可没过多久，一个小厮突然走到了鲁周和温婉的桌前，嬉笑着说道：“这位姑娘你可有福了，郭兴公子邀你去二楼雅座同饮美酒。”
　　温婉皱了皱眉，温和说道：“我与人一同前来，为何要跟那什么公子一同喝酒？”
　　“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那小厮撇着嘴一脸的不屑。
　　“我想的很清楚了，请你转告那位公子，请他自重。”
　　“姑娘你可真是傻啊，你可知雪幕城今天能有这几分安宁，全都是依仗着知府老爷和郭兴少爷，能与郭兴公子同坐，这可是你飞出鸟窝变凤凰的机会，难道不比你跟着这穷小子一块连杯茶水都喝不上要强？”
　　小厮越说越过分，鲁周不得不打断两句。
　　“这位兄弟，你这么不辞辛苦的来这边请人，不就是收了几颗灵石吗？”
　　那小厮顿时气红了脸，又挖苦了两句，便气倔倔地回楼上去了。
　　就在这时，珍宝阁中央看台上突然传来一声竹板的脆响。
　　一个面盖薄纱的红衣少女已经从阁楼顶飞到看台上，手里捧着几个精致的木匣子。
　　那红衣少女身材曼妙，露出的肚脐白皙似雪，看的众人一阵唏嘘。
　　“各位客官不要吵了，我们的拍卖现在开始。”
　　那儒糯的声音一出，整个珍宝阁立马安静下来。
　　红衣女子陆续打开了几个宝匣子，其中有法宝，有书画，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红衣少女手中的宝匣子全被拍走了，尤其是那郭兴，甚至一连花高价拍下好几件珍宝。
　　到最后几个大汉抬上一副两米多长的大木盒。
　　“各位客官，这是今天最后一件宝贝了，一只成年雪妖，起拍价是三百灵石。”
　　“雪妖？这等妖魔咱们城外遍地都是，躲不躲不及！拍这东西岂不是晦气。”全场一片哗然。“还三百灵石，我看你们珍宝阁是想钱想疯了。
　　“雪妖的毛衣很厚，可做御寒的衣物，骨骼也可用作冶炼兵器……”台上的女子依旧耐心得给大家讲解，但人们根本不买账。“用妖魔身上的材料打造武器自古即有，各位何必作怪？”
　　“得了吧，得了吧。”
　　好东西一般都放在前面，拍卖的最后一件，自然是入不了眼的东西，像雪妖这等古怪的拍卖品，除了那些有特殊收藏癖好的富人老爷偶尔会有兴趣，一般人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一时间许多人都起身打理好衣服准备离开珍宝阁，座位空了大半。
　　“三百灵石……”这个价格的确超出了鲁周的预料，这东西他本以为一两块灵石就可以搞定的。
　　鲁家世代都是工匠，家境本就贫寒，现在整个鲁家把宅子都算上也不过五百灵石的家底。
　　鲁周咬了咬牙，喊了句：“鲁周，出三百又五灵石。”
　　一见真有人花这大价钱买这妖魔尸体，珍宝阁里的人都哄笑起来。
　　“这位公子，你这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你拍的这东西哪值三百灵石，我看最多也就五灵石的价。”
　　“这不是花钱买不痛快吗？”
　　台上的红衣女子朝着鲁周微笑地点了点头，细声道：“公子，珍宝阁有规矩，一旦出价就不能反悔。”
　　“三百又五一次……”
　　“三百又五两次……”
　　“三百又五三次，成交。”女子朝鲁周行了一礼，派两个小厮帮鲁周将那具雪妖的尸体搬了下来。
　　三百灵石在珍宝阁所有拍卖品里算不上是高价，早些时候拍出去的那些法宝，动辄都是几千灵石的价。但花了三百灵石拍一具妖魔的尸体，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奇葩。
　　鲁周也不多言，拖着状如棺材的木匣子就跟着温婉快步离开了珍宝阁。
　　二层的长廊雅座百花厅里，那锦衣华服的公子郭兴一边抿着酒水，一边摇了摇头。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身旁的小厮连忙献媚起来，说道：“公子所言极是，这小子名叫鲁周，是城东隔夜巷那工匠鲁老头的儿子，没钱又没本事，连傻子都不如，跟公子您根本没法比。”
　　“原来只是个工匠啊。”郭兴淡淡一笑，随手抛给小厮一枚灵石，接着问道：“那她这身旁的姑娘又是什么来头呢？”
　　“这丫头是凤栖街老温头的女儿，名叫温婉，据说跟着鲁周有媒妁之言。刚刚郭公子您赏脸，她自己不识抬举，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小厮说的沫星四溅，似乎要把刚刚所有的不快全都倾泻出来。
　　听到这里，那郭兴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不悦。
　　“是那傻小子的未婚妻吗……那可真是有些暴殄天物喽。”
　　雪幕城的雪依旧遮天蔽日的下着，鲁周的马车早就驶离了珍宝阁。
　　雪幕城的街上冰层结了几层厚，马车拖着那只沉重的雪妖，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看上去滑稽可笑。
　　那车夫看了一眼车后面拖着的那具雪妖尸体，不禁摇头笑了起来。“鲁老二，你今天可真是丰收啊。”
　　鲁周不做理会，只是继续翻阅着手中那本《妖魔设计手册》。
　　一旁的温婉一路上无话，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了句：“周哥哥，你拍下这东西，真的有什么用吗？”
　　“或许有用，或许没用，但最起码是个机会……”
　　鲁周缓缓合上书，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