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雪峰的古城（4）

　　古殇和寒武炎走在长街上，两个人之间静静地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闷着头走路。寒武炎脑袋有些乱糟糟的，他在想刚才年轻人说的那些话是否激怒了殇少，那一瞬他也感觉到某种可怕的威严从身旁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身上爆发出来，压得他站在旁边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从族长身上也未曾体会过这样恐怖的威势，仿佛身边站着的是一尊少年神明。可一想到这样的年轻人不过和他一般大，他的心中某处竟蠢蠢欲动，似乎感觉到腰间的到在雀跃欢呼。
　　“刚才那家伙好像认识你？”古殇漫不经心地问。
　　“那位是我的兄长寒武天，接待殇少的任务本来是长老交给他来完成的，但我问他能不能交给我负责。那些话应该是兄长自己擅自的判断，我觉得不太好，所以没好意思跟殇少说。”
　　“哦……你的兄长也反对我和棂儿的交往吗？”
　　“我想大概不是，他对这方面不怎么感兴趣。”寒武炎迟疑了片刻，“他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这次计划中耀家那位少族长也会参与进来，他担心殇少影响到那位在计划中的发挥。”
　　“耀家的少族长？我和棂儿的事情跟这家伙有什么关系。”古殇一愣。
　　“嗯，其实耀家的少族长耀辰熠曾经向圣女殿下求过婚，而且族中以大长老为首的几位长老对这门亲事也非常赞同，只是圣女殿下没同意。圣女殿下在寒家地位超然，她不同意的话这件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就是族长都不好强求，但很多人都觉得耀辰熠心中应该会不甘。”
　　“也就是说……这位耀家少族长是我的情敌？这次【寒川龙城】的计划我要和我的情敌在一个队伍里合作？”古殇哑然，“你们族长确定这样的组合真的不会影响那个计划的完成？”
　　“毕竟这个计划干系重大，寒家必须用尽一切手段来确保成功。”寒武炎苦笑。
　　“行吧。”古殇无言以对，耸了耸肩。
　　两人走到这条长街的尽头，视野豁然开朗，白蒙蒙的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是被高耸的华丽宫殿围起来的广场，广场的地面铺砌切割整齐的石砖，高大的石碑在阳光下流转仿佛流转着浅浅的乳白色的光晕。少年们在男人的呼喝中进行晨练，衣襟的汗水在他们用力的甩动下飞落，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最后打在地面溅起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
　　“这里就是寒家的演武场，寒家不满十岁的孩子每天清晨都要来这里集体晨练，因为经常有弟子在这个地方切磋和修炼，所以这里的地面也特别强化过。”寒武炎的介绍从身侧传来。
　　“听起来倒像一个巨大的擂台？”古殇眉头一挑。
　　“确实是个擂台，家族大比就是在这个地方进行，解决私怨也是来这打一架。”
　　“家族不管的吗？”古殇有些惊愕地看着寒武炎。
　　“这就是家族默许的处理方法，毕竟寒家人数多，的确很容易产生摩擦，与其让摩擦埋在暗地里腐烂家族根基，不如把一切争斗都摆到明面上，家族才能及时做调控。”寒武炎解释。
　　“原来如此。”古殇点了点头。
　　寒武炎走在前头，领着古殇穿过那些正在晨练的少年向广场的中央走去。
　　有些人注意到突然闯入的二人，虽然还是保持训练的动作，但视线却有意无意地随着二人的步伐缓缓移动，有些人训练累了停下来擦着汗休息，也用眼角扫视他们后低下头窃窃私语。
　　有资格成为寒家客人的本来就不多，他们也听过一些传闻，多少能猜出古殇的身份。
　　高大的石碑矗立在演武场的正中央，看起来像是用一整块石料切割而成，质地看起来介乎于冰与玉石之间，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有冰蓝透亮的流水在石碑的深处蜿蜒。古殇和寒武炎站在石碑下抬起头，仿佛看着柄锋利的剑笔直地从地底刺向天空。这个石碑造型就像半截剑身。
　　石碑耸起大概上百米，右面布满光晕流转的纹路，而左面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文字从低处往高处字体的颜色也由浅蓝渐变为深紫色，看起来就像用古体书写的一个个人名。
　　“【槃冰碑】，从镇族神物【冰晶凤凰塔】中截取一部分塔身炼制而成的至宝，能够检测出寒家弟子的天赋。”寒武炎低声说，“每个年龄达到十三岁的寒家弟子都要到【槃冰碑】检测他在修炼一道的天赋，以此决定家族分配下的资源，天赋高的人名字也会出现在更高处。”
　　“棂儿，还有耀辰熠，耀家的那位少家主吗？”古殇轻轻嘀咕着。
　　石碑的最上头，那两个名字颜色都彻底变成漆黑，笔画燃烧风凰涅槃般的火焰，但那火焰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凝结为颗粒状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磷光，大概称之为冰焰更为合适。
　　“圣女殿下和耀少的天资都已经达到【槃冰碑】所能检测的极限。”寒武炎解释道。
　　“不过你和你兄长居然排第三和第五，难怪感觉一路上那些寒家少年们看你的眼神都有些敬畏。我没想到寒家居然派你这样的精英来带我参观，看来寒家高层对我并没那么大恶意？”
　　“殇少说笑了，长老们其实非常欢迎殇少的到来。”
　　“这可说不定。”古殇不置可否。“对了阿炎，你和你兄长关系不是很好？”
　　“殇少为何这么觉得？”
　　“在贡献殿的门口，你的兄长那样说你，你却连一个兄长都没叫，就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我和兄长关系还算不错，我们从小一起生长，兄长一直非常照顾我。”寒武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父亲和母亲意外死亡后，兄长就没怎么陪我聊天，总是忙碌于工作了。”
　　“你们的父母死了？”古殇微微一愣。
　　“嗯，我们父母之前就是负责看守【寒川龙城】的，龙城混乱爆发的时候，他们来不及逃跑，被发疯的巨龙喷到龙息，我和兄长去到的时候只看到两具冰雕。”寒武炎若无其事地说。
　　“原来你和他……”古殇沉默了片刻，“对不起，问了不合时宜的话。”
　　“没事，我也没觉得是谁对不起父母，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因为要看守着【寒川龙城】，他们本来就很少有时间回家陪我们，我甚至想过只要兄长和我两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但你兄长却不这么想，所以他才忙于工作要麻痹自己？”
　　“也许吧。”寒武炎叹了口气，“他大概是要继承父亲和母亲的位置。”
　　“你父母的位置？看守【寒川龙城】？”
　　“嗯。这个位置必须长老才能够担任，以兄长的天分，也需要努力完成很多任务。”
　　“你呢？父母就是看守【寒川龙城】的人，这方面你们两应该比其他人更有优势，你就对那个位置没什么想法？虽然不是很了解你兄长，但以后可以的话我还是更希望和你打交道。”
　　“我对父亲和母亲的位置倒是没什么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去外面看看。”
　　“外面？”古殇疑惑地问。
　　“嗯，寒家之人一生中只有很少的机会可以去外面的世界。我想去大陆的最南边，听说那里是大陆和域外邪魔交战的前线，我想上战场，尽我所能为这片大陆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上战场吗？真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有血气的人？”古殇有些惊讶地瞟了他一眼。
　　“这是我的梦想。”寒武炎眼中隐约有光。
　　“你确实和你兄长不是一类。”古殇哑然失笑，摇头。
　　“要是一类人的话也许就不能跟殇少这么聊了。”寒武炎耸了耸肩。
　　古殇回忆起那张死板的面孔，仿佛他欠了人家很多钱，顿时皱起眉，只能无奈地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和那样的人相处恐怕迟早要被活活气死。想到这没由来地他竟是有些同情寒武炎。
　　“不说这个，殇少何不试试？”寒武炎忽然莞尔一笑。
　　“试试什么？”
　　“【槃冰碑】。殇少的话应该也能达到极限吧？”寒武炎也抬起头看着石碑顶端。
　　“听说达到极限的那些妖孽，每一个都会被镇塔使记录在一本名册之中，那本名册上一个个的名字连下来，汇成了寒家缓缓流过的辉煌历史。我想殇少的话应该也能被收录下来吧。”
　　“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古殇有点好奇地说。
　　“把手贴在【槃冰碑】，掌心注入一丝灵力就可以了。”寒武炎说道。
　　古殇点点头，手按上去。石碑的表面有种玉石般细腻的触感，但透着微微的冰冷。
　　但随着古殇把一丝灵力注入，石碑右面的神秘纹路也自他的掌心向四周逐渐点亮。演武场上的人注意到【槃冰碑】的异动，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把目光转而看向站在石碑前的古殇身上。
　　石碑的左面，在所有名字的最下方，刀刻般的轨迹扭曲盘结，最后成了两个古字。这两个古老的文字在凝结而成的那瞬间就化为一道流光飞射向【槃冰碑】的顶部。流光由最初的浅蓝逐渐变为深沉的暗紫，最终缓缓停在“耀辰熠”三个大字的下方，字体也是变成同样的漆黑。
　　“古殇”，位列【槃冰碑】第三位。
　　但古殇只是皱着眉看了眼，似乎有些不满，又有一缕细细的电丝顺着指尖注入。
　　在寒家一群人的注视之下，那两个字上的火焰忽然跳了一下，而后竟是挤在了“寒雪棂”和“耀辰熠”两个名字的中间，顿时，演武台的周围，目睹这一切的寒家众人都是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