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孩子只是一个意外

　　那是一个水晶材质的奖杯，苏景记得这是他离家前拿得最后一个奖杯了，一个权威的国际青少年音乐大赛的“最具潜力选手”的奖杯。
　　苏景当时拉着行李箱，手捧着奖杯，一进家门就兴高采烈地跑到父亲面前，渴望得到父亲的表扬。
　　活跃在国际舞台的音乐类天王巨星，基本上都在少年时得过这个奖项。这代表着大赛评委组对苏景的前景的看好。
　　在苏景之前，华夏没有一个人得到过这个奖项。当时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媒体，都报道了这个新闻。
　　意气风发的苏景得到的只是父亲的一句批评，苏景知道父亲是怕他骄傲自满，可是在少年的心里，他最需要的，是他的偶像父亲的一句肯定啊。
　　那一瞬间，他感觉所有的坚持都像一个笑话，整个人像失去了灵魂一样，他问父亲：“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不能够让你满意？”
　　父亲冰冷的回答了一句：“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了吗？”
　　所有的怨愤溢出胸口，苏景高高举起手中的奖杯，猛地用力，摔在坚硬的地板上，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身后，是父亲呆若木鸡的脸，和地上破碎的奖杯！
　　……
　　苏景把这个奖杯拿了下来，他原本以为是母亲让人仿造了一个，摆在上面的。
　　但拿在手里才发现，奖杯上的裂痕清晰可见，有些地方摸着还咯手，他顿时明白这是一块一块粘回来的。
　　会是他吗？
　　苏景的双手有些颤抖。
　　“小景，给你拿被子——”
　　苏母一进门，看到苏景拿着奖杯发愣的一幕，话音戛然而止。
　　对父子俩的犟驴脾气，她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面上互不关心，但私底下又在她那里旁敲侧击，拐弯抹角问对方的情况。
　　摊上这一对奇葩父子，她上辈子算是造了不少孽！
　　叹了口气，把被子轻轻放在床上，苏母走到苏景的身边，伸手拿过奖杯，柔声说道：“这是你所有荣誉中最有分量的，打碎了怪可惜的。我的儿子真优秀！”
　　有时候她想想，自己这辈子也是有福气了，丈夫和儿子都很优秀！
　　苏景沉默片刻，低头说道：“其实对我来说，最大的荣誉是得到爸的肯定。”
　　“别管那老头子，他就喜欢口是心非。”苏母吐槽了一句，继续说道，“那天你离开家后，你爸把碎片一块一块捡起来，然后用胶水粘住。”
　　“你爸眼睛不好，就戴着眼镜，整夜都不睡觉，我劝他他也没听，非要粘好。手指上都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流血了就拿止血贴包住，他说，这么漂亮的奖杯，可不能弄脏了。”
　　苏母把奖杯放到苏景的手上，又摸了摸陈列柜。
　　“你爸很少干家务，但你这个柜子，都是他亲手擦的，我碰一下都不行。”
　　“小景，我知道你对你爸有怨恨，事实上你离家的这些年，他心里也不好过，他也在反思自己的教育方法！”
　　苏景坐在床上，回想起小时候的场景，“我爸这人也奇怪，对别的小朋友总是不吝啬他的夸奖，甚至还能玩在一起。对自己的儿子永远都是板着脸，不说一句表扬。现在想起来我都难过，我的父亲最灿烂的笑容，不是对着自己的儿子的！”
　　“小景呀，你都长大了，是一个大人了，你爸也说不动你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你也别恨他了！被自己的儿子恨了那么多年，他心里也难受。”苏母好言相劝，她是真心希望他们父子俩人能够好好相处的。
　　苏景长呼一口气，“我知道的，妈你放心吧！我现在没什么的！”
　　苏母点头，“那你早点洗澡睡觉吧，今天跑了一天，应该挺累的。”
　　正迈步准备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苏景叮嘱道：“让小文来家里吃顿饭吧，也好问问他跟人家姑娘是什么情况，如果需要长辈出面，我们就去跟姑娘的家长碰个面，说清楚。”
　　“不是，妈，你怎么知道的？”苏景嘴角一抽，疑惑问道。
　　“你们真以为有什么事能瞒住我们呀，当初你是这样，结果呢？现在小文也是这样，要不是你秀颖婶听到小文跟人家姑娘在电话里吵架，打电话来拜托我，我还不知道呢！”说到这个，苏母就气不打一处来，啪啪两巴掌就打在苏景的身上。
　　苏景受了两巴掌，闷闷说道：“行了，这事你就别掺和了，我们都别管了，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我们能帮的不多，我们说得再好，苏文那小子做不到也没用呀！”
　　苏母想想，也是这个理，就没多说什么了。只是离开前，又是两巴掌打下来。
　　苏景欲哭无泪，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洗过澡，苏景坐在客厅沙发上晾头发，屏幕上播放的显然是一档相亲节目，苏母看得津津有味，苏景则头皮发麻，生怕母亲再提起相亲的话题。
　　苏父从书房里出来，看到苏景也在客厅，愣了一下，走到苏母旁边坐了下来，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嘴里说道：“请了几天假？”
　　“啊？”苏母狐疑地左右望了一眼，随后才醒悟过来，老头子不是在跟她说话。
　　苏景知道父亲是在问自己，倒是觉得好笑，想开句玩笑，但尽管他舌灿莲花，跟父亲的交流终究还是言简意赅，“一个星期，周日回去。”
　　“正好在家给你补一补！”苏母很惊喜，心里估计已经在计划未来一周的食谱了。
　　苏父点点头，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刚好，周五晚上故宫有一场汇演，我这里有几张票。”
　　苏景心里顿时明白是什么事了，估计父亲是想全家去看一看，但不好意思跟他说。
　　但苏母好意思呀，一听这个，就给儿子下了命令：“到时一起去看！”
　　“什么汇演？”因为家庭的缘故，苏景对这些比较正式的演出也是挺有兴趣的。
　　“民族文化艺术交流汇演！”
　　苏景一愣，民族文化艺术？
　　华夏五十六个民族，每个民族都一个节目？
　　那节目得多长呀？
　　面对苏景的疑问，苏父解释道：“因为是自愿性，不是所有民族都参加的，这种活动，你也知道，受众不大。”
　　确实，这种官方的汇演，严肃正经，缺乏娱乐性，又没有知名度高的明星，很难引起老百姓的关注，连票都很难卖出去，多是组织机关单位的同志和一些艺术家去捧场。
　　与其说是一场汇演，还不如说是一个任务！
　　“其实之前小娜有个节目的，但考虑到小娜的身体，举办方那边去掉了这个节目。”苏父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想上去表演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你不怕我给你丢脸？”苏景下意识反问道。他是有点懵的，感觉像回到了少年时，父亲总是安排他上这个舞台参加那个比赛一样，只是这次多了一道跟他商量的程序。
　　苏父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不想上就算了。”
　　苏母则是在一旁掐了一下苏景的手臂，苏景就无奈了，果然爸妈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吗？
　　“行吧，我上。”苏景根本就不虚，他只是十年没上大舞台而已，又不是十年没唱歌。
　　他甚至还想，搞一个什么节目，能让父亲震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