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九十五 生死、废墟

　　在震旦大陆，这种事并不少见，只要能与上仙攀上关系，本家男主人不仅不会羞耻，反而会引以为荣。要是能一胎得子，那这一家的地位会立即得到巨大提升，从此得到上仙的庇护，坐拥附近百姓的归附，甚至能够得赐某些高级秘法，可谓名利双收。
　　因为修真界有一种奇怪的规律，虽有解释也说不清楚，越是本领高强的大能，越难有子嗣。在最下层终日劳作的普通百姓，反而容易子孙满堂，多子多孙。
　　成仙得道的元婴期及更高境界的大能以男子居多，凡男子没有肯承认是自己不行的，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女子身上。既然原配妻妾因为本领太高难以生育，就只好去找那些容易生育的。
　　因而在修真界，那些缺少子嗣的大能常常动用秘术，与一些多子易孕的乡野村妇苟合。因而民间时有传说，某家妇田边假寐，梦神人送子入怀，或梦神龙、凤鸟、太阳等等多是此类事。而这些孩子出生时也多异象（亲仙爹在产房外看着呢），长大之后，亦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作为，大造化。
　　此类子得大造化，往往会庇荫本家，使得一个原本是普通百姓的家庭瞬间跃升为世家大族甚至开国封王。因而，民间百姓对此类事可谓翘首以盼。
　　修真，得道成仙，仙逸飘渺，仙风清清的背后，却也难免这些纠葛。
　　“少夫人请回。”封霄云拒绝的很干脆，他也并非断绝七情六欲的净仙，只是不喜这些事情背后复杂的利益纠葛罢了。
　　冷冷拒绝之后，封霄云正要闭上眼睛，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铃铛声。封霄云神情大变，一把拉开门，眼神中带着杀意，盯着云家少夫人。
　　云逸仙的夫人上官虞儿轻轻走进屋，反手将门关上，然后就要对封霄云施大礼跪拜。
　　尽管不喜欢这套礼节，但这几年在世间闯荡，封霄云心中早已无奈承认，人生下来，就已分了三六九等，不然你无法解释为何有些人天生痴傻，有些人三岁就能通读修真大典，少年天才。
　　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封霄云纵然心中不喜，却也无法改变。他所能做的，只是固执地不肯接受这套东西。
　　手掌一挥，自有一股真气托住云逸仙夫人，阻止她跪下去。
　　“起来，我向来不惯受人之礼。”封霄云语气中透着不耐。
　　上官虞儿僵持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对着封霄云恭恭敬敬福了一福，然后张开口，吐出一枚内丹。这位云逸仙的夫人，竟然是妖族！
　　“奴本是一条山野间的红毛畜生，得殿下点化得了这仙身，有这几年富贵荣华得为人上人，今日只为……只为报殿下之恩。”上官虞儿吐出内丹之后，精神立即萎顿，显然活不多久。
　　“你……你这又何必……”封霄云于心不忍。
　　“内丹之中，便是殿下留与神尊的密信。”上官虞儿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不想吐出妖丹之后她消耗过巨，脚步都变得踉跄。
　　封霄云急忙送出一道真气虚扶她一下，同时从葫芦里取出一枚师娘偷着塞给自己的唯一一枚三品丹药“不死丹”，“吃下去，虽然不能保住你的修为，但可为你延寿十年。你的儿子尚在襁褓之中，不能没有娘。”
　　上官虞儿脚步顿了一下，转身伸出双手毕恭毕敬捧过丹药：“奴婢谢过仙尊大恩。”
　　送走上官虞儿，封霄云举起妖丹，准备将其打开查看小铃铛留给自己的秘信。“小铃铛用如此隐秘的方式留给自己的信息必然十分重要。”封霄云十分小心地用三个指头捏着这枚妖丹，慢慢动用一点真气慢慢试探着将其打开，生怕妖丹受到一点儿损伤。
　　轰！一阵猛烈地震荡从外面传来，整个屋子都在摇晃，封霄云手一抖，差点将妖丹捏碎。
　　“谁！”封霄云勃然大怒，一跃飞出门外，迅速跃升至空中。
　　云家坞外，修罗王毕凶正统领修罗大军攻打城墙，一头足有百米高的巨大修罗正用手从地上扣起一块块巨石，然后用修罗秘术将其点燃，猛砸云家坞的城墙。天空中，飞行阿修罗配合地面进攻不停从空中发动攻击，云家的防御几乎就要顶不住了。
　　巨剑从天而降，攻砸城墙的那头巨大阿修罗被封霄云一剑削为两半。随手一剑解决掉这名修罗战将，封霄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不仅不周世界当代的修者远不及上古之时的修者，修罗界的阿修罗整体素质也有着明显的下降，远不如他在壁画里上古一战中遇到的那些上古修罗。
　　看到封霄云出现，修罗王毕凶立即越过乌压压的修罗大军迎了过来。
　　封霄云连续接受两位修罗王的贡品，随着记忆的拼图中残缺的关键部分被逐渐补完，他也渐渐清楚了一些陈年旧事，知道面前这个修罗王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二话不说亮剑抢攻。
　　封霄云这次并没有让心底那个疯狂的自己出战，不知为何，他现在隐约察觉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本能地不想再放出心底那头疯狂的野兽。
　　单凭手中三尺剑，现在的封霄云也足以与修罗王毕凶战个平手，只是取胜有些艰难罢了。
　　修罗王毕凶与封霄云单打独斗丝毫不敢大意，直接用出他最拿手的秘术。这门秘术乃是天地孕育出他时，同时赐予他的天赋本领，本无名姓，七位修罗王各有一项天地赋予的独门本领。后来随着修罗王毕凶活的岁月多了，见识增长，他附庸风雅地给自己这门秘术起了个名字“万血狂咒”。
　　剑光闪烁，封霄云突然觉着一阵心浮气躁，好似自己每动用一次剑气，体内的血液就随之沸腾一次。血液的沸腾引动了自己情绪，使自己的心绪渐渐变得暴躁。
　　封霄云心知这必然是修罗王毕凶暗中施展一些奇诡秘术所致，除了暗自警惕之外，也想不出好办法应对。
　　封霄云自觉已经中招，他却不知道修罗王毕凶此刻心中的惊恐。天地初分之后，渐渐又分为山、水、火、泽、风、雷等诞生于天地间的自然事物，自天地中诞生的人也遵循了这个基本规律，人血就如同水。修罗王毕凶的万血狂咒的独特能力，就是控制一切低等血脉的血液，催发到极致甚至能够直接将低等生灵体内的血液抽出。
　　修罗王毕凶本以为封霄云不过是个低等的人族修者，不可能抵御住自己的天赋秘术“万血狂咒”，然而他偷偷发动起来本以为能打封霄云一个措手不及，谁知封霄云看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瞬间，修罗王毕凶意识到前两位的失败并不是偶然。
　　心一横，修罗王毕凶想起他来之前做下的一桩秘密交易，转而将秘术万血狂咒对准整个云海城。
　　云海城的凡夫连带在城外奋力作战的所有修者，甚至于云逸仙和上官虞儿，都无法抵御修罗王毕凶的血咒，体内所有血液在顷刻间爆体喷出，几十万人被瞬间杀死。
　　海量的血液收修罗王毕凶控制，集作一团漂浮在空中不停涌动，渐渐化作一片巨大的血云，笼罩在整个云家坞上方。
　　当封霄云回神时，已经来不及去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被抽干所有血液的苍白死尸跌落在地。
　　“你不得好死！”封霄云合身扑杀上去，面容扭曲狰狞狂暴。
　　修罗王毕凶冷笑一声，飞身躲入自己亲手制作的血云之中。
　　这血云由修罗王毕凶本命秘术万血狂咒所成，自有不动神威，封霄云的剑气遇到这血云，如同举剑劈空，全然无用。
　　眼见寻常攻击奈何不得这血云，封霄云不顾自己神魂逐渐恶化的伤势，强行放出旋云风暴。旋云风暴以遮天蔽日的恐怖姿态出现，一出现就牢牢将血云按住。
　　封霄云一点一点抽干了修罗王毕凶全身的煞气，然后又强迫修罗王毕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部分一部分慢慢吞噬掉。封霄云用最残忍的手段，确保修罗王毕凶这个分身在死前享受到最大的痛苦。分身的死亡也会对本体造成相当的伤害，这点封霄云已有亲身体会。
　　如此猛烈地操控阴阳二气，封霄云也为之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神魂的创伤进一步恶化，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开始受到影响。
　　神识中传来的剧烈疼痛直透神魂，甚至直接影响封霄云的身体，带来全身噬骨般的剧痛，痛得封霄云忍不住颤抖。
　　天光微亮，夜已经过去。
　　没有理会残存的阿修罗，任他们狼狈逃窜。封霄云看着一片狼藉的云家坞，再次生出强烈的无力挫折之感。落在云家坞的废墟之上，封霄云因剧烈疼痛而颤抖的身体差点摔倒，封霄云强忍着保持神识清明，强迫自己清晰地感受着那痛苦，好似如此才能够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哇~”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传入封霄云耳中。
　　封霄云不顾一切循着声音找去，在残砖断瓦中找到云家的地下密室，撞开大门。。
　　打开门，没过脚背的血浆送出一个尚未断奶的婴孩。这是上官虞儿和云逸仙的儿子，封霄云在昨晚的宴席上见过一次，当时有一个奶妈抱着这个婴孩来见他。
　　弯腰抱起这个尚未断奶的婴孩，封霄云伸手缓缓擦净小婴孩脸上的血迹，纵身消失在云端。